乌法以东六百五十公里,距离车里雅宾斯克二百六十公里,早已是一片焦黑废墟的库尔干市内,一座贴着教堂残壁搭起的简陋帐篷,便是华军北方方面军前指所在。
“六月份发动总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的补给线全都泡在泥水里,补给运不上,这仗还怎么打?”
面对大本营特派参谋聂文青中校,方面军司令长官王直元帅一脸的诚恳加无奈。
“无论如何必须发动全面进攻,大本营的全盘计划不容更改。”聂文青也是奉命行事。
王直懒得跟他啰嗦,朝坐在身旁的参谋长向蓝上将歪歪头:“你跟他说吧。”
向蓝耐心解释道:“现在正是凌汛时节,聂参谋,你一路过来也看到了,冰水泛滥,到处都是汪洋一片,冬天修的冰上公路跟小铁路全部泡汤了,原先装甲战车可以勉强通行的地段都成了泥潭陷阱,管你是轮子还是履带,统统进不去出不来,被洪水沼泽围困在各个孤岛上的车辆没有一千部也有八百部……”
“惟一可以依靠的还是那条西伯利亚大铁路,不过大本营应该很清楚,整个西西伯利亚的铁路段,在俄军撤退的过程中遭到了系统性的破坏,这其中起到关键作用的跨河大桥与沼泽堤道更是被重点‘照顾’,修复起来非常棘手。先前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在零下几十度的恶劣环境中紧急抢修的堤道和大桥,大多还没来得及加固,这次也被冲垮了不少,全部修复还需要一段时间。”
稍稍一顿,向蓝不禁加重了语气:“前方缺粮少弹,后方只能干着急——本来还指望能靠空运救救急,可原先配属方面军的空运部队,三个月前都调去支援土耳其的联合航空队了,至今根本没有归还的意思,想都没法想。”
“还有。那个为了强化占领区治安跟减轻铁路运输压力,强迫居民向东迁移的‘临时安置’政策——说实话就是把人全都关进集中营,已经把整个西西伯利亚的男女老少都逼成了游击队。如今后方治安状况不断恶化,我们已经把整个18集团军都分派去保护铁路线。就算是这样,能够控制的也只是铁路沿线几十公里范围,根本无力讨伐远离铁路线的市镇。”
聂文青听到这里,冷笑道:“据我所知,占领区居民的反抗。很大程度上要归结到现地部队的军纪不严吧?部队遭遇零星袭击,甚至只是在就地征用时感到不顺利,就立即对附近的居民点实施烧光、奸光、杀光的‘三光’暴行,类似的事件接连不断,连皇上都有所耳闻,却从未接到方面军的相关报告。”
“还有,方面军将大量正规部队投入铁路抢修工作,导致官兵士气低落,期间多次发生连营规模的抗命事件,方面军也未及时上报。难不成。方面军不报,大本营就不知?皇上就不问?”
王直不屑地眯了眯眼,嗤鼻道:“军纪不严?打起仗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部队遭到袭击当然要反击,征用被抵抗当然要镇压,德意志帝国在文明的欧罗巴怎么干的,我们在野蛮的西伯利亚也一样能干!杀鸡儆猴,几次下来就老实了。哪里都一样——要不是大本营的种族集中营政策,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要么赶紧组织当地士绅建立自治政府,尽早恢复被战争破坏的工农业生产;要么就干脆散手不管,任其自生自灭。为了省下一点点救济粮。就要把居民全部赶出家园关进集中营,这种馊主意到底是谁想出来的?狗急了还会跳墙,我实在不明白,这么搞到底是要强化治安,还是想恶化治安?”
“至于抗命事件,根本不关修铁路的事。有些滑头巴不得留在后方修路,也不愿到前方去挨饿受冻,听说要上前线了就故意怠工拖延,有的长官过于粗暴处置,这才导致群体性反弹——归根结底还是补给问题,补给通则百事通,补给难则万事难。为什么不上报?这种程度的抗命跟小孩子撒娇没两样,来个师长旅长就能解决的问题,没必要劳烦大本营诸位高参费心。”
聂文青双手扶膝,很有礼貌地安静听完,紧跟着反驳道:“第一,迁移政策只是临时性、保护性的安置,绝不是什么种族集中营,方面军显然没有切实理解和宣传这项重要政策。”
“第二,俄军的坚壁清野政策已经将当地工农业生产彻底破坏,能够担当管理和技术职位的知识阶层也几乎全部撤走了,在战线尚未稳定、地方尚未绥靖的情况下重新恢复生产,需要的资源和时间都十分可观。而放任不管的话则可能将居民逼成盗匪——这跟变成游击队没有根本区别。既不能在短期内恢复生产,又要继续救济的话,维持数百万居民最低生活保障的物资也绝不是‘一点点’可以形容的,临时迁移是当前最合适的处置方式。”
“第三,不管缘由如何,军人抗命乃是挑战军纪之根本,必须第一时间上报中枢,由军法机关调查处置,即便是方面军司令长官也无权自作主张。”
王直眉间一紧,拍案而起:“草尼玛,变天了啊,宫里提裙摆的小太监也敢来教训老子啦?大本营那帮人脑袋进水了啊,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轮流来——小子,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回去告诉顾英扬,找个见过世面的,爬过尸山游过血海的人过来!”
面对这位久居高位的元帅司令长官的斥辱,聂文青波澜不惊地微微一笑,起身挺胸,两腿“啪”地一并,一边敬礼一边高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