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郊外,尚蒂伊城堡,一间俯瞰城堡正面花园广场的大厅内,长长的橡木会议桌两旁,身着好几种军服与礼服的男人正在放声争吵:英语中夹着法语,法语中带着拉丁词,拉丁词配着斯拉夫腔……
身处其中的温斯顿-丘吉尔单手托腮,沉默不语,他不是没话可说,该说的他已经说完了,说得口干舌燥,心力交瘁,但无休止而无意义的争执还在继续。
这不是他个人的舞台,他不能掌控局势,但他无法抑制内心的厌倦,他闭上了嘴,但他不能堵上耳朵,他必须聆听,以期从这些噪音中找出任何妥协的可能。
几天来,形势急转直下,所罗门海战与阿拉斯战役的胜利,外加奥斯曼帝国的屈服,被以下两个事件遮蔽了光辉:一是华军入侵亚丁湾沿岸;二是俄国爆发政变并陷入瘫痪。
华军对印度洋西海岸的攻击虽然早在协约国战略协调委员会预料之中,然而委员会却无从得知华军具体的攻击时间、地点与规模,由于缺乏海空力量的支援,加上协约各国对盟国军队进入本国殖民地作战彼此猜疑、阻挠,整个西海岸的各国殖民地驻军只得各自设防、各守其土。华军一旦集中兵力进攻一处,各国只能从其他战线调拨兵力加以增援,而难以指望从邻近的盟国殖民地获得支援。
然而,此时的英国陆军已经没有任何可用的机动兵力:包括各自治领和殖民地在内,每一个英帝国的正规师都卷入了战斗或处于不能撤离的战线上,从伊普尔到阿拉斯,从索姆河到爱琴海,从马尔马拉海到亚历山大勒塔湾,从耶路撒冷到亚丁,从蒙巴萨到达累斯萨拉姆,从圣克里斯托瓦尔岛到莫尔兹比港……
皇家海军更是分身乏术,虽然孟加拉湾海战的损失正由陆续完工的新型军舰渐渐弥补,然而。早已从基尔空袭中恢复过来的德国公海舰队连同一度猖獗的u艇部队,已经牢牢牵制住了皇家海军的主要力量,勉强挤榨出来的一点兵力早已投入了地中海与澳洲的作战行动,眼下根本凑不出一支“至少能起到安慰作用”的舰队驰援亚丁湾——而孟加拉湾海战的胜利者。东亚联合舰队的基干就在那里!
法国陆军现在一门心思只想打败自己国土上的德意志侵略军,他们对遥远的非洲殖民地无能为力——几个月前,在英国人的一再威胁利诱下,勉强抽出三四个师参加海峡战役,已经是法国人可以忍受的极限。
法国海军当然还有“多余”的军舰。然而孟加拉湾海战的精神打击仍在发挥作用,法国人不愿意拿自己宝贵的军舰到印度洋冒险,除非其他盟友能够同时派出一支足以匹敌东亚联合舰队的大舰队——英国政府当然无法对此作出任何承诺。
意大利人自然牵挂他们纵跨阿比西尼亚的东非殖民帝国,然而刚刚遭受了特兰蒂诺之败的意大利陆军实在拿不出一兵一卒甚至是一枪一弹来加以增援。
意大利海军受到亚得里亚海对岸的奥匈帝国海军牵制,不但没有多余的兵力可供抽调,不时还会要求英法增派军舰协助封锁亚得里亚海。
法国和意大利显然已经无能为力,“俄国压路机”又如何呢?
诚然,俄国人在乌拉尔山麓与乌拉尔河畔挡住了黄种人大军的夏季攻势,在楚德湖与第聂伯河前面逼停了日耳曼大军,在比萨拉比亚痛击了罗马尼亚人……
虽然他们丢掉了好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损失了数百万的士兵,超过四千万居民与无数城镇、矿山、农田落入敌手,然而他们的军队并未崩溃,并且稳步退守到了帝国的核心区域边缘。
在这个核心区域里,总数超过五百万人的庞大军队背后,依然生活着一亿一千万人民,运转着帝国主要的军火工厂、产粮区与矿区、铁路与航运枢纽。此外,在巴伦支海与黑海沿岸的港口中,还堆满了盟国运来的军火与制造军火的机器。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稳住了阵脚的时候,一场蹩脚的宫廷政变把整个帝国推到了崩溃的边缘!
战争的巨大压力令俄国统治阶层失去了理智。他们急需一只替罪羊来洗清自我、重塑自信,沙皇尼古拉二世当仁不让地中选。
尼古拉二世当然应该为他的部分决策负责,然而如果没有他的世袭权威与铁腕决断,偌大的俄罗斯帝国恐怕早在十年前就分崩离析了。更不用说在这场战略形势如此恶劣的战争中坚持到现在。
他也许不够开明,他的宫廷也饱受争议,但他扮演好了自己的角色——一个横跨欧亚大陆的多民族帝国的至高权威,然而他的臣民们却早已厌倦了他,进而痛恨这个帝国的一切既有制度。
无论如何,一夜之间。沙皇的至高权威如大厦倾倒般瞬间崩塌,帝国的神经中枢瘫痪了,杜马、苏维埃、救国委员会,甚至是莫斯科的大本营,各自发号施令,军队和人民不知所措,巨大的欧洲压路机只是靠着惯性吱吱嘎嘎地运转,随时可能失去方向,倾覆解体。
神经麻痹的俄国暂时动弹不得,就算它还能动弹,多面受敌的战略形势也限制了其力量的使用,仅仅是要求它从高加索方向牵制美索不达米亚与波斯的中国军队,就已经被认为是过分的奢望,何况是期待它介入与其一向毫无关系的亚丁湾?
与亚丁湾的危机相比,一旦俄国巨人轰然倒下,迄今为止所有切断中德战略联系的努力都将化为泡影,海峡战役以来的一切成果,势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