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宫承宪厅,装置一新的摄政王公所,刘平接过杨正金双手呈上的名单,随手搁在了桌角空荡荡的文件盒里。
杨正金看在眼中,低头提醒道:“军国大事,还望殿下速做决断。”
“本王从军多年,不谙政事,不意间奉受皇命、代摄国政,自知认识浅薄,凡事惟以‘小心’二字待之,还望杨总理及诸位重臣,不吝赐教啊。”
刘平满嘴套话,堵得杨正金发作不能,只得悻悻道:“我等必鞠躬尽瘁,辅佐殿下继往开来,成就王道盛世。”
刘平双手握拳,朝月华殿方向遥遥一拜,恭敬开口道:“皇上的盛世伟业,本王万万不敢擅夺——不知杨总理还有何指教?”
杨正金当然不肯空手而回,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他拖不起。
“听说殿下前不久曾在御前进言,提出建立一支独立空军,不知进展如何?”
刘平眼中一亮,佯装无奈:“此事关涉方方面面,处处掣肘,难以着手,眼下还只是一纸空文。”
杨正金泰然笑道:“老臣倒是可以助殿下一臂之力。”
刘平往椅背上一靠,伸手捻起了下巴上不存在的胡渣:“为什么是现在?我就不信,之前皇上没有为这件事找过你。”
刘平总算说起了大白话,却轮到杨正金拽起了文:“此一时,彼一时,世人皆如此,殿下又何必追根究底?要不要老臣帮忙,不过是一句话,殿下何不明示?”
刘平低头想了想,回答得倒也干脆:“本王不喜欢被人敷衍,不过你如果真能实现本王的夙愿,不说投桃报李,礼尚往来也是理所当然。”
杨正金已经在心中扇了对方不止一巴掌。
“有殿下这句话,老臣就放心了——殿下没什么吩咐的话,老臣就先告退了。”
目送杨正金出了门。刘平这才取出文件盒中的名单,朝门外叫了声:“来人,传祁鹏进来。”
稍顷,两天前才刚刚被任命为宫内侍从武官的祁鹏少校。意气风发地出现在刘平面前。
“备车,去月华殿。”
“遵命,摄政王殿下。”
一刻钟后,手持名单的刘平已经身chù_nǚ皇床前。
刘千桦接过名单,目光温润如水:“你看了没有?”
刘平诚实以对:“还没有。”
“为什么不先看一遍?”
“看了也不懂。”
“这不好。懂不懂都应该先看一遍。”
“知道了,下次我会先看的。”
刘千桦打开手中的文件夹,柔柔地读出声来。
“原总参谋长顾英扬大将晋升元帅,调任新设西亚方面战区司令长官;原国防总部陆军部长梁天河元帅,调任总参谋长……梁天河在西北吃了十年沙子,总算解脱了啊,只是苦了老顾,这回轮到他去中东吃沙子了……”
刘平貌似漫不经心地插话道:“梁天河不是刘百良的拜把子兄弟吗?去年整肃刘百良的时候怎么没把他一起收拾掉?”
刘千桦歪头瞥了他一眼:“看来你也不是完全不懂,朕偏不告诉你,回去你慢慢想。想通了再来找朕。”
今日暑热异常,刘千桦只穿了件轻薄的真丝雪纺睡衣,腰下盖了条金丝镂凤杭绸的凉被,凹凸曼妙之处尽显无遗,往常黑长直的头发早已一股脑盘在脑后,裸露的脖颈因病弱而苍白如雪,卸了朝妆的素颜了无血色,更显出一番往日难见的病娇姿态,几乎令刘平不敢直视。
刘千桦显然并未注意到,面前这位曾经萌发过某种禁忌情结的异母皇弟。此时此刻难以名状的心绪,只是自顾轻摇宫扇,落落然念道:“原东南方面战区司令长官张一叶元帅,调任国防总部陆军部长;东南方面战区改组为南太平洋方面战区。由原南洋军政总监肖如海元帅调任司令长官……”
念到这里,刘千桦微笑评论道:“张一叶在拉包尔整天抱怨爷爷不疼、奶奶不爱,连累整个战区心灰意冷、自暴自弃,也该换个想打仗的人过去了,不过要是联合舰队主力迟迟过不去,那位堪称军部第二大山头的‘南洋王’可不会善罢甘休……”
刘平四下隐藏着他炽热的、蕴含犯罪性自责的目光。似乎是为了打破这单方面的尴尬,他以仅存的智力没话找话般地问道:“皇姐的意思,这位肖如海元帅在军中的势力,足以跟之前的刘百良相提并论?”
刘千桦放了宫扇,拾起枕边的汗巾,一边擦拭脖颈上微微沁出的汗珠,一边耐心解释道:“刘百良的势力主要在中央与北方各军区,肖如海的势力虽然从未进入过中央,却在南方三大军区牢牢扎根,眼下印度方面战区的主要将领,多是他的门生旧部,就连战区司令长官邓简,都是他的儿女亲家。”
刘平好不容易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床脚的平底绣鞋上,自我感觉智力已经稍稍恢复,便又追问:“明白了,看来这位‘南洋王’还真是名副其实,皇姐就没想过拿他开刀?”
刘千桦不禁莞尔:“又是收拾又是开刀的,说得朕好像是专门拿刀砍人的刽子手。”
“你可知道,刘百良一党先前太过飞扬跋扈,犯了众怒,朕这才跟枢密院其他四元老协议,让他连同一干党羽全体去职反省,并未杀戮一人。”
“如今他与多数牵连之人已经深省其过,帝国正当用人之时,朕早就跟枢密院商量好了,会在适当的时机让他们戴罪立功。”
“有过之人尚且如此,肖如海安分守己,朕为什么要去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