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沉寂没有持续太久,杨正金迎住刘平投来的凌厉目光,状若大佛,声如洪钟:“这都是为了尽快结束战争。”
“开战前,总参谋部曾预测,随着美军逐步完成军事动员并陆续投入战场,我军如果到一九一六年九月之前,还不能与德军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会师,中德之间将很难再有机会建立持续有效的战略联系。届时就应该以中德彻底隔绝为前提,制订更具灵活性的战争指导方针。”
刘平无意与杨正金正面对峙,说到这里,顺势扫了一眼梁天河:“梁总参谋长,本王所言,是否属实?”
梁天河不情愿地点点头:“确有此事,不过,这都是当时的总参谋长刘百良元帅,独断专行的结果,现在看来……。”
刘平毫不犹豫地打断他:“现在都八月份了,本王以为,形势已经很明朗了——”
刘平顿了顿,长吸了口气,语气一转,变得凌厉异常:“其一,俄国依然阻断着中德之间的大陆交通线,其军队不但没有崩溃的迹象,反而在协约国越来越有效的军事援助下,武器装备与训练水平不断得到改善,近期更是接连挫败了我军与德军相继发动的夏季攻势,战斗力不可小视。本王实在看不出,你们有什么把握,认定俄军会在未来一两个月,甚至三五个月内,被彻底打垮。”
“其二,土耳其投降之后,协约军占领了黑海海峡与小亚细亚地区,也就阻断了中德之间的印度洋交通线。我军在完成巴士拉至摩苏尔的‘巴格达铁路’之前,显然很难依靠耗费巨大的骡马、卡车运输,以及受到季节、河段所局限的水运,来维持一支足以从波斯湾打到巴尔干的远征军。”
“据本王所知,由于当地两条主要河流——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季节性地在下游汇合处,造成难以绕行的广阔泛滥区。我军必须为经过这些地区的铁路,修建大量桥梁与堤道,工程浩大繁琐,以致整条‘巴格达铁路’。至少要到两年后才有可能全线通车。也就是说,未来一两年内,打通印度洋交通线的可能十分渺茫。”
“既然中德两军已经不可能在预定时限之前,实现有意义的会师,总参与内阁不去研讨如何收缩战线、培植国力。反而还要四面出击,加剧补给之困难,加快国力之耗散,为今后之战局埋下祸根——本王实在无法理解。”
刘平说完,目光又是一扫:这一边,梁天河瞠目结舌、不知所措;那一边,杨正金金身巍然、不动如山;倒是中间那位一向缺乏存在感的胡克,冷不防开了口,其声姿之空明,宛如老僧诵经。
“正因为补给变得越来越困难。国力也越来越不堪重负,所以更要在各个战场上主动出击,取得更多压倒性的胜利,迫使协约国以足够体面的条件与我国讲和——不知摄政王还有何不解?”
刘平皱了皱眉,气势稍减,他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类似“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逻辑怪圈。
“且不说这样能否奏效,如果因此而招致重大失败,谁来负责?”
杨正金趁势接过话头:“果真如此,内阁与总参各首长,自然要负起相应的责任。”
刘平咬咬牙。脑子里一片空白,昨晚熬夜恶补的成果,不知为什么,眨眼间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事关重大。本王还要仔细斟酌,今天就到此为止,改日再做裁断。”
杨正金终于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根据大本营组织法,请摄政王务必在三天内给予明确裁断。”
……
入夜,中南海西北角,紧靠新华宫北墙。坐落着名为“集灵苑”的中西合璧园林,乃是刘平大婚之前的居所。婚后的皇储夫妇按理应入住紫禁城内的毓庆宫,实际上日常起居还是在这座集灵苑内,只在举行必要的仪式时才临时移驻毓庆宫。
如今,已然成为摄政王府的集灵苑一角,一间不起眼的偏房内灯火通明,刘氏皇族的三位殿下正围坐品茗,叙旧议新,这还是开战以来的头一回。
“王兄这次临危受命,千万小心才是,祸福相伴,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皮肤白皙,长发过耳,缀着镂花的白衬衫,现年二十三岁的武和亲王刘凡,说起话来却显出与其年龄不符的空灵透彻。
“刘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此时的刘平早已换下了白天挂穗飘翎的亲王大礼服,换上简约修身的禁卫军少校制服,脸上早已被小亚细亚半岛与西南太平洋的日光晒成古铜色,眉目间英气逼人,再加上那开门见山、毫无保留的坦诚性子,跟少年老成、城府深藏的刘凡坐在一起,外人恐怕很难想象这是一对亲兄弟。
“我想刘凡只是想提醒平哥哥,不要稀里糊涂做了人家的替罪羊。”
紧密的肌肤显出健康的小麦色,头发在脑后挽成清爽的马尾,略微贴身的橘色镶白边运动服,若隐若现着凹凸有致、富有弹性的曲线,身为好几个皇家基金会的理事长外加二十六岁已婚少妇,月兰公主刘玉春早已不是那个只会对着书本风花雪月的文艺女青年。
刘平眯了眯眼,歪头道:“替罪羊?玉春,你是不是想说,我这摄政王的位子,其实不过是个摆设?可皇上这些天都不让我去见她,只是让女官传话说,让我一切事情自己拿主意——至少皇上是不会把我当摆设的。”
刘玉春倒也没给这位从小打闹大的双胞胎哥哥留情面,一针见血道:“若是平哥哥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