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就开始忙春祭的事情。
本来我觉得吧,这些根本就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祭典不如能免就免。一方面是省钱,另一方面来说,我也实在是怕麻烦,祭典上各种程序的繁文缛节都让人想死。
但月溪在这一点上非常坚持。说正因为现在是多事之秋,才更应该向天帝祭拜,祈求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现在我们经济紧张,可以从简,但绝不能没有。
天帝什么的,我本也不太在意,但阿骜也随声附和,道:“正因为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才需要给民众一个精神支柱,凝聚一种向心力。现在来说,由王亲自主持的春祭就再合适不过。”
其实就跟杨说,正是因为战败,所以才要塑造一个英雄是一样的道理吧。
于是我也就没再说什么。
月溪对这事很慎重,在春祭前一天,还特意来找我把春祭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确认了一遍。
让我有点意外的是,这个祭典要先祭拜太庙,然后再拜路木,然后还要下山去,象征性地去田地间转一圈。虽然过程冗长,但都是在鹰隼宫内,最远也是蒲苏城外,并没有什么危险的地方。月溪竟然在仪仗队之外,还让莫烨空带了三千精锐禁军一路随行保护。
“这些兵力,都够打仗了。”我说,“有这个必要吗?”
月溪略沉吟了一会才道:“这是主上继登基之后第一次公开祭典,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宫里还好说,若是在游行的时候,聚集过来观礼的民众们引起混乱,一定要有足够的人手才能迅速控制局面。”
他这么说,我又想起之前阿骜对那些被安排离宫的人的担心,不由就顺口问道:“你也觉得有人会趁机制造事端?”
他静了一会,才点下头,道:“主上最近这一系列举措……不论是厉行节俭,采用商人进言,还是裁减后宫闲置人员,都有不少不满的声音,难免会有一两个利欲薰心胆大妄为的狂徒。先前是微臣疏忽大意,才会有禁军叛乱一事,这次自然应当更加谨慎才是。”
“就是说,我其实还是操之过急了是么?”我顿了一下,抬眼看着他,皱起眉来,道,“冢宰大人既然有这层考虑,为什么不阻止我?”
事实上,他非但没有劝谏提醒,反而在极力促成吧?
月溪低下头来,行了一礼才道:“以芳国今时今日的形势,主上各种决定,微臣以为并无不妥。何况……芳国是主上的国家,主上才是芳国的主人。本就应该由主上来决定芳国发展的方向,而尽力辅佐主上,达成主上的目标,才是微臣的本份。身为臣子,恣意操纵国家的政局,是有悖天意的。”
听到他这番话,我不由怔在那里。睁大眼盯着面前的男人,试图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来。
但是什么也没有。
若他不是太会演戏,就真的是发自肺腑。
这些话在这里说起来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由领兵弑主的这个人说出来……我愈加搞不懂这个人,索性直接问:“那你当年,为什么要杀仲鞑呢?”
月溪沉默了良久,最终却只是拜伏下去,低低道:“那是微臣一生都无法弥补的罪孽。”
我叹了口气,道:“你先起来。”
他依言站起来。
我又指了指旁边的凳子,道:“请坐。”
这次他倒是只垂首站在那里,没有照办。
我也懒得再请,笑了笑道:“你知道我是胎果,对之前芳国的情况并不了解,但我一直觉得这样有些奇怪。身为人臣,在主上出错的时候,不去进谏阻止,却在事态无可挽回的时候索性起兵弑王。明知上面的政策是错,却依然执行,然后再把责任全往王身上一推,反正失道的是王,该死的也是王,有这样的大臣,做主上是不是太可怜了一点?”
月溪眼中掠过一丝痛苦,也并未反驳我,只是轻轻道:“是的。微臣受先王重用,却未能在先王酿成大错失去天道之前劝阻他,是微臣的失职,而之后领兵弑王,更是大逆不道。请主上降罪。”
我挥了挥手,道:“你也不用再三的说什么降罪之类的话,我今天也不是想对你兴师问罪。”
月溪道:“微臣并非惺惺作态,微臣自知罪孽深重,何况……若微臣这样不顾大义逆天之罪而不受到惩处,只怕总会有些人滋生不恰当的念头……”
他虽然没有明说这不恰当的念头是什么,我也能猜到,何况本来我前两天就想到过。
十二国的世界以前造反的人少,是因为大家都知道,这种麒麟选王的政体,就算把主上杀了,也不一定就轮到自己来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自然没人愿意干。
但是有一个人杀了王杀了王后杀了台甫,竟依然毫发无伤身居高位,自然会有些人觉得“既然人家做得,我为什么做不得?”
反正这种不知天高地厚没有自知之明的蠢材哪个世界哪个时空都不少见。
他站在这里,就是一个明明白白的反证与诱因。想来月溪也清楚得很。
不过既然我刚登基的时候没有治他罪,禁军叛乱时也没有治他罪,这个时候再来降罪,连个莫须有的由头都找不出来吧?
况且现在月溪根系庞大,德高望重,我要是莫名其妙给他定个罪,只怕不但不能立威,再引发一次叛乱都说不定。
我又挥了挥手,笑了笑,道:“冢宰大人就不要试探我了,平白无故要我翻二十年前的旧账出来清算老臣,到底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