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洞里放着两副冰棺。
一副是青华叔为自己准备的,另一幅却是阿木他爹的。阿木从小就跟着他爹守在这天山之上,从他长大,到宗门跟着师父修行,随着师父闭关退隐,他婉拒了师父的传位,又看着自己的同宗坐上了一派之主,最终又回到了这天山之上,这几千年来,他经历了不少风雨,可在他的眼里,他的阿爹,至始至终只坐了一件事,那就是守坟。
阿爹走的时候很安详。虽然阿爹走之前什么也没说,可在他见着青华叔若无其事地将两副冰棺带上寒冰洞的时刻,他就猜到了。阿爹的身子一向不好,师父曾说他命陷一线,差点就就不回来了。临走之前,他无言的欣慰,似乎是在感谢老天,能够看着阿木长大,又让他挨过了千年。
而阿爹唯一放心不下的始终还是,寒冰洞里神女的尸首。阿木他不知道,青华叔带着自己的冰棺,是不是也预示着这一代的天神也看见了自己不远的归途?阿木他听说,魔界的魔神也大限将至,如今魔界的大权几乎已经被长公主握在了手中。两界之主接连的更替,势必会造成三界的动荡。
今天,正是阿爹下葬的日子。阿爹临走前的遗命他不能不从,能够葬在寒冰洞里,是他的心愿。要保存肉身,不让肉身湮灭,也只有依靠青华叔亲手制成的冰棺了。爹的第二个心愿,就是要自己代替他守在这寒冰洞外,不到万不得已,不得离开天山,终其一生。都必须守在寒冰洞外。他还说,最怕旁人一个不小心便惊扰了寒冰洞内的她!爹最后的一个心愿,是对着青华叔说的。虽然爹让他出了屋子,又让青华叔下了禁制,可几千年之后的今日,他也早已今非昔比,说实话。他不是故意偷听爹对青华的嘱咐。他只是一下子还没有回过神。他被“终其一生,不得离开天山,必须守在寒冰洞外”这句话给震慑到了。
爹让青华叔准备第三副冰棺。而这冰棺是为他准备的。爹是认真的,他分明是个人,却不要求身为妖的他,像人一样活着。给他找个贤惠的儿媳,替他们家延续香火。他只是要自己像他一样。生活在这荒无人烟的天山上,守着寒冰洞的神女,直到身死。
这千年来,他听过很多关于“凤泽夕”的传言。可那些传言里。却始终没有爹的故事。青华叔离开之前却让他葬完爹之后就下山。他还说,这三界里只有他和爹有自个葬在这寒冰洞里,一左一右。已经没有其他人的位置。
青华,是要阿木。走他自己的路。
可是天大地大,他却没有一个容身之地。看着爹静静躺在冰棺里,他忽然觉得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走去哪里。
千年眨眼便过,可凤泽夕始终还是这副冰封着的容颜,常常让人觉得她好像并不曾死去,只是被冰封着。而阿木年少时曾经见过的那柄魔剑,以及那个长得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破军剑灵他再也不曾见过。
早在百年之前,他的修行便已经遇到了瓶颈。师父说他此生无情,是生性,却不是所悟所得,他不懂师父所言的“情”字该如何勘破,他记得青华叔,记得师父,记得夜叔,记得爹,可师父却说他此生无情。师父还说有情无情皆在一念之间,有情即是无情,无情也即是有情。他是不懂的,就像当年他不懂这魔界盛名的大魔头和凤泽夕之间的情,也不懂青华叔和爹对神女的这种情。
最终他还说选择遵循爹的遗愿,留在了天山。然后又亲自看着青华叔自己躺进了冰棺,神界终于迎来了新一届的天神,紧接着便是魔界。夜叔终于进入了新的轮回之中,正式像他展示了一回司夜的不死神话传说。师父依旧没有消息,或许还在某个地方闭关,也或许就此陨落在外……这,就是瞬息万变的尘世。每一瞬息里,都带着生与死,分与合。
都说山中不知岁月长,某一日的晨雾之中,他忽然瞥见了自己的一缕白发。紧接着的,却是踏雪而来的众人。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么多人来天山。
为首的是一名女子,风华正茂,一看就不是寻常人。那面容,还让他觉得有几分眼熟,却是想不来起来曾几何时在哪里见过。可那女子倒是认得他。
“是你!”见着他沉默,那女子倒也不在意,“我说过,终有一日,我要毁掉她的肉身。怎么,这么多年了,你还守着这寒冰洞?”
“嗯。我爹的遗命。”
“你还真是死脑筋。我早就从我母神那里继承了整个魔界,如今,整个神界都忌惮着我,不敢同我为敌。你可知,我为何能带着大队人马踏入你们的神界之地,踏入这天山,就连我今日来夺剑,也是你们天神的默许。如今,三界皆知,这寒冰洞里还留着凤泽夕的尸首,也只是破军之力还在她的身体里封存着。我不只是来拿回魔剑的,我还是来为三界除害的。说真的,你所谓的神女,名声已经很臭了,你知道吗?谁也不会再管一具尸体的下场了,你明白吗?”看着那张酷似皇叔的脸,她忍不住想要用言语刺激他,让他看着凤泽夕的下场,让他知道凤泽夕有多可怜。她为了神界,为了三界六族骗走了皇叔的一切,如今她连死了都不得安宁,没又人会再记得她的功德,整个三界都希望她的尸首能够和破军一起消失。
“嗯,你是来报复她的。”说着,他依旧拿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对着她。
“你给我让开,你知道我是谁吗?”
“慕莲魔神。”他说着,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