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钧昊没想到柏钧和会大晚上的上青城山行宫来找他。
“深夜叨扰皇兄了。”柏钧和请安行礼一丝不苟,完全不似往日在柏钧昊面前嬉皮赖脸的模样。
弟弟规矩起来了柏钧昊反而不安,“起来吧。这么晚来有什么事?不会是羽林军又捅娄子了吧。”
“捅娄子倒算不上。”柏钧和站起身,从容淡定地看着他哥,“臣弟来之前,羽林军的轻骑营已经开拔了,从成都直奔汉中。”
“放肆!”手中的奏折猛地摔到书案上,柏钧昊的怒火在一瞬间点燃。
“朕什么时候下旨允许羽林军出兵了!擅自调兵形同谋反,瑞王,你到底要做什么!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并未直接回应柏钧昊的怒火,柏钧和沉默了片刻道:“哥,你觉得,我平日里喜欢跟你耍赖,甚至……撒娇,都是装出来的吗?”
“那份兄友弟恭有几分真几分假你我心知肚明。”去掉了“皇”“臣”这样的字眼儿,柏钧昊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却说不上排斥厌恶。而骤然烧起来的怒火更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还没烧掉任何东西就给浇灭了。
“恐怕我明白,你不明白。”柏钧和的神情十分认真,流露出的诚挚可以说是柏钧昊从未见过的。
“我一直希望有一个可以信任我的兄长。他不一定比我文采出众,也未见得就比我武功高强,但他总是会在我想大展拳脚的时候无条件地支持我信任我。我印象中,你在没当上太子的时候,我们兄弟的感情很好,虽然那时候我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柏钧昊不知道他弟弟这一番话目的何在,为了擅自出兵的事来告饶套情分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哥,你说的对,我们平日里的兄友弟恭就是一场戏,既是给外人看的也是给我们自己看的。只不过这其中,臣弟投入的情分定是比皇兄你多得多了。”
又带上了官样字眼儿,柏钧昊似是被惊醒一般再次愤怒起来:“你现在跟朕说这些有何意义,立刻去把羽林军叫回来,你难道真想和北燕宣战吗?!你也不看看时机!就为了一个脸蛋好看的男人,你居然如此不顾大局!”
如果会被柏钧昊的话牵着走,那柏钧和就不是柏钧和了,瑞王依旧是自说自话,甚至还在紧挨着御座的下首坐了下来。
“没有谁天生想篡位想谋反,可您知道为什么大楚朝局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支持臣弟吗?”柏钧和淡淡一笑,却没看他哥,“您其实心里也很清楚吧,问题的根源在于您自己。”
“父卿说过,海之所以能容纳百川,是因为它本身渊博深邃,只有自身强大的人才能有博大的胸怀去包容别人。这就好比宇文护要逼死独孤信,而唐太宗却能容下魏征,心虚与否一目了然。”
“从小时候起,您和我作为父皇最年长的皇子总是被放在一起比较。尽管您比我大三岁多,可您处处不如我。您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太子吧,所以才会在被立储之后忐忑不安,总觉得有一天臣弟会篡位。”
“确实,父卿和我都不认为您当皇帝对大楚是最好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您不是个好皇帝,只能说您是生不逢时。”
柏钧昊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上前一把抓住柏钧和的衣襟,惨白的脸色中带着一丝血气涌动所致的潮红,仿佛一个被人捏住了喉咙的人,说话都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你现在这些话,足以让朕赐死你!”
“臣弟今日来一不是逼宫,二不是示威,只是想把该说的话都说完,因为天一亮,臣弟就要带着羽林军的大部队出征了。刀枪无眼,万一臣弟战死沙场,这么多话没交代会死不瞑目的。”拍了拍柏钧昊的手,柏钧和语气轻松还带着一丝自嘲的味道,仿佛说的是别人的生死。
“父卿和朝臣觉得,要实现先帝和先王的理想一统天下光复中原,臣弟比您更适合帝位。上马治军下马治民,臣弟的本领比您强多了。更重要的是,比起您天天玩弄平衡权术的小家子气,臣弟实在是太有帝王气象了。”
“说起来您本也不是这样的人,可付泽凯当了您的老师,您自己又知道臣弟在朝臣百姓中素有威望,所以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不是吗?”
柏钧昊惨笑一下松开了手,“你说得对,如果没有你,朕也不会是如今的样子。”
“其实臣弟从没觉得篡位是必须的。只要您愿意信任臣弟,不在臣弟征战四方的时候拖后腿,在臣弟提出一些建议的时候先去想想建议本身是否利国利民而不是揣测臣弟的居心,您与臣弟也许还能成就一段兄弟君臣的佳话,就像父皇与父王那样。”
“只能说臣弟也太过天真了,到底是父卿睿智眼光独到,早就知道你我兄弟不会有那一天。若不是臣弟年幼时父卿尽心庇护,臣弟怕是活不到今天了吧。”
柏钧昊摇摇头:“朕从没想过非要你死不可,只要你能安分,朕何尝愿意担负屠戮手足的骂名。”
“什么才叫安分?像曦瑜那样被人下药一朝忘尽前尘还是彻底变成一个白痴?”
柏钧昊怔忡片刻,无言以对。
“皇兄,那日劫走曦瑜的人很可能是令狐纯。”
突然间话题转到了政事上,柏钧昊一时反应不过来。等明白了“令狐纯”三字的含义又是大惊:“北燕的柱国上将军居然明目张胆地跑到大楚来劫人,劫走的还是有嫌疑在身的准王卿,简直……简直……”柏钧昊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