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
一曲宫商断片,十指骤停,非是烦躁,而是偶感心绪。
与之平日里君子假面有别,抚琴时眼帘半阖,随着音调陡然走高,一股难言的邪恶自眉间暗暗绽放……
或者是对这累世痛苦的怨怼,或者是对心中最在意的那个人心意的不确定……与嫉恨。
嫉恨这种词本来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不过也正巧被尹千觞一语中的,他那种下意识的疏离与钳制的矛盾再再昭示对那人……是不同的。
不是不知道她心如磐石,只不过自己想要的太多了,唯恐有朝一日发现她是浅尝辄止……自己就恨不得将一切撕碎。
心弦不稳。
直到一缕极淡的光落在眉梢,那游离的思绪在堪堪回来……
青玉坛下层从来无月,上层从来无日。
眼神一凝,一指按弦,猛地一收紧又松开,虚空里荡开一圈古意带杀的琴音,直直迎着那陡然出现的如烈火般的剑罡震去,铿然一声错响,那交际处蓦然气浪倒卷,四下草木摧折。
是敌非友……不过刚才这一交手,想来也不会是陌生人。
“……掐指算算,难得百年一度出关,第一件事便来与在下讨教,霄兄好兴致。”
身侧虚空处,蓦然片片碎裂,火焰绽出,瞬间化作一个白衣披发的煞厉身影,闻言冷哼一声:“再不出手,你当她好戏弄?三百载,四世三生,拖得也足够长了。”
按着琴弦的手微松,欧阳少恭微微沉默,闭上眼徐徐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她的意思?”
指尖一抹渴饮血液的羲和,玄霄冷冷道:“她的意思如何不在吾考虑范围之内,但这些许年,便是望夫磐石,不见良人回转,也合该厌了。”
一阵莫名死寂后,欧阳少恭蓦然轻笑一声,反问道:“……厌了?”
“心性沉疴千万年,吾不信你会一夕因阿罗之故改变。”眉眼一冷,长剑顿地:“为友吾或可欣赏你之实力,但为敌吾亦不惧,吾非是一时兴起,而这一战为谁你自心知,拿出你的顶上修为,生死勿论!”
“哈~所以你认为是我症结太重?”
“难道不是?”
“那我若不疯癫上一番,又如何对得起她眼中之我……敢!不!迎!战!”
他便是惯于如此,世事纷繁杂沓,只在长剑起落间,决断……
……
这一日青玉坛上层少见地落下了日光,待到那处被封禁的传送阵法稍解,便有弟子去了上层,入目自然是满目疮痍。
那一贯温文尔雅的丹芷长老神色算不上好,也无甚大碍。
“长老这……”
“有事?”
他这么淡淡地一瞥,那弟子便知道不该多问,低下头道:“适才有人告密言……雷严旧部在南岳秘境,且握有残余玉横药力,想让长老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全屠了。”
“……啊?”
唇角慢慢勾出半个冷笑,重复道:“我说,全屠了。”
……
祖洲。
人已远,幻声断。
幼时的记忆纷杂涌来,纠缠着一个关于久远的琴仙的故事,不知孰真孰幻。
或者说,哪一段记忆才是真正的自己?
百里屠苏放下按着眉心的手,正对上叶玑罗一双担忧的眼。
百里屠苏:……莫名觉得在作恶多端的师叔面前一点都感动不起来。
“师侄我看你感情纠结不妨来谈谈人——”
“师叔此地景致我略有眼熟,稍事一探,其余容后再议。”
少年真霸气,有乃师之风。
楚随风就见叶玑罗幽幽地凝视了百里屠苏良久,叹了口气:“你去吧,回头我一定向你师父父打小报告。”
……但打无妨,师尊不会在意。
这一处地域空山幽寂,旷古怀照,静默的水声不起,便是这无言的山壁一遍一遍怀想着过往的陨调。
是榣山,亦非榣山。
茫然地伸出手按在虚空某处,那里并没有琴,平白的,却似乎有虚幻的琴声散出。
同时整个山崖莫名传来一阵微妙震动,清湛江水深处,荧光隐隐,乌鳞巨龙破水而出,暗夜翡翠似的鳞片,迎着一弯冷月,一股幽谧古老的气息蔓延开来。
它依旧是威严无比,但任谁在看上第二眼,便知这条龙因为岁月侵蚀,依旧渐渐老去了……
金色的眼瞳空茫地凝视了百里屠苏良久,转而望向楚随风:
“……敖闰,你带人来扰吾清净,是何道理?敖钦管不住你了吗?”
楚随风:“……不是我找,是这位大王找你谈人生= =”
“?”
悭臾一抬头,忽然一道阴影罩下——
“小三儿哎~吃本叽一记大风车!”
楚随风:no~~~~~~~~~~~!!!!
等到楚随风和百里屠苏冲上去一左一右制止住叶玑罗行凶之后,悭臾已然被一个鹤归砸懵了,晕了一会儿,怒道:“敖闰!你女人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你女人’这三个字楚随风差点没当场又腿软,艰难道:“千古奇冤,这绝对不是我能消受起的!”
偏生叶玑罗那力气还不是一般人能制住的,俩人费老劲也堪堪拖住,这时候她还颇有余力地呵呵呵呵:“坑了我情缘就在这善终我就不说你什么了,连我师侄也勾搭啊?你还记得当年大明湖畔的太子长琴吗?”
你还记得当年大明湖畔的太子长琴吗……太子长琴吗……长琴吗……吗……
这句话在整个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