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喝口子燕窝暖暖身,倒不知环哥儿哪里弄来的好东西,如此色泽质地,倒是在老太太处也少见。”紫鹃小心地捧了盅子到侧坐在花窗下的林黛玉跟前,揭开盖子,满目的莹丽橙红,带着一股子冰糖的清甜。

林黛玉放下书,蹙着眉道:“你且把严些口风,吃便吃了,挂在嘴上一径叨叨个甚?若是叫老爷老太太知晓了,怕又是给环儿惹一身子腥气!”

“是,姑娘,紫鹃省得了。”这丫头心里倒也没什么膈应的,别人是不知道,但贾环惯素出手阔绰得很,身上这件粉紫缎面儿的比甲还是拿了他的赏头添置的,别说是在那些二等三等的小丫头子里,便是在鸳鸯玻璃等面前,她也是颇有几分里子面子的。

自然,林黛玉对外只消说是林如海捎寄来的,一时贾琏王夫人等心眼子各自活动不提。

紫鹃见午间的日头略有些晒人,风却凉得很,未免使林黛玉伤了身子,便欲过去拉上窗子,忽见一抹月白从外头廊下跑过,六幅山水裙子下露出一双红生生的绣鞋,背影丰腴美丽,很是使人神往。

“咦,那不是宝姑娘吗?平素见她一贯是不急不缓、雍容娴静、最是稳重不过的,如今怎么竟跑起来了?”

林黛玉瞅了一眼,淡淡道:“她自有她的事,你管甚呢?看这方向当是从绛云轩来的,恐是和宝玉二个玩狠了,误了自家的饭点罢!”

紫鹃讷讷退下了,林黛玉却仔细思索了下,瞧着薛宝钗怀里抱的那物,竟有几分像是林如海曾给她瞧过的金陵云锦,那理应是御用之物的,却不知那宝姐姐如何得来的?

旋即想到她家毕竟是皇商,私藏几匹恐也算不得甚,又有林黛玉本是清高孤洁的性子,便也如此过去了。

岂料这一头的薛宝钗却远非如此所想。待一溜儿疾跑到梨香院,薛宝钗已喘的话都要说不上来。在房内打一个雪青络子的薛姨妈见了,连鞋也顾不上穿,急急地掀了被子下榻来,不住摩着女孩儿冰冷的手掌:“我的儿,你何苦跑这样急,可是哪个欺了你不成?莺儿,还不快给你家姑娘倒茶来!另且再多端一个炭盆!”

薛宝钗跺着脚,也失了一贯的从容大气:“妈妈,你可知道的,我那哥哥,犯了大忌了!”

薛姨妈心下一惊,也顾不得脚下冰凉刺骨,迭声问道:“蟠儿他怎么了,宝丫头你且详细与我说说?”

原来自打贾环回府前,贾宝玉曾因最快数落了他两句,便有林黛玉负气而去,再不与他相好。眼见宝玉日日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薛宝钗心中颇为不忍,且想着姨娘与母亲二个的交代,不免常常往绛云轩去。

宝玉待她虽不如待林黛玉般亲昵无间,却也很是尊敬的。更有迎春几个处在一地,说说笑笑得倒也确实消了不少闷子。宝玉时常爱拿些新鲜玩意儿来耍,会说好话儿的八哥啊、戴在手上可活动的布偶啊、还有整套西厢记的皮影等。

今儿他却拿出了一匹子锦缎,那颜色是个碧蓝的,面儿有蝴蝶穿花图样,极素极美。贾宝玉嘻嘻笑了递到薛宝钗跟前儿,道:“好姐姐,我知你想来爱朴素的,这布料是我特意管太太讨来的。只当我送你做了衣裳,且与我一口胭脂吃好是不好?”

若在往日,他如此说,薛宝钗恐真真儿的要拂袖而去了,可见了那匹缎子,她早已慌得不知甚好,只勉力笑道:“胡说什么,让太太知道又要赏你的排头!宝兄弟,你手里这个,给我看看可好的?”

宝玉道:“姐姐只管看。太太说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说是金陵云锦的,冬暖夏凉,做成衣服倒是极好的。我不过是个朽木粪窟的,哪里配得用这等好东西,姐姐喜欢拿去便是,也不污了它的好名声。”

迎春等人一时又上去劝他,只要他别说这话,使人听了心里没白堵得慌。

薛宝钗待细细地看清了那蓝色云锦,脑中嗡嗡,竟直欲昏厥过去。这图样,这花色,还是她亲自选的,虽是几年前的事儿,她却仍有深刻的印象!

云锦难成,素来珍贵已极,与蜀锦都列为御用贡品,如今却在贾宝玉手中出现,其中关窍不言而喻。必是有人在京里走私这些物什,王夫人偶然得到了,以她的心性儿必是要好好藏着的,奈何讨要的人是一贯宠爱成了眼珠子心尖子的宝玉,虽不无隐忧,却恐也只是叮嘱一番仍与了他。

若非贾宝玉从不将绫罗珍珠当回事儿,她和薛姨妈倒不知要在这鼓皮里瞒多久!到时满城风雨,想要挽回,怕早已晚了!

那一刻薛宝钗真是恨煞了薛蟠,呆傻便呆傻,可要糊涂到了牵连九族,她和母亲莫非要下地府去给列祖列宗请罪不成?

薛宝钗当下也顾不了其他,只以薛姨妈处已治下饭不好缺席便急急跑了,连身后宝玉留她一并用膳也不加理会。

将详情一一道与薛姨妈听,薛宝钗已是满面泪痕,哭道:“妈妈,他怎么做的这等事?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啊!往日我只以为他性子颇有些痴性,打死了人也浑不当事儿的,原是个来讨债的祸根啊!”

薛姨妈急得拍打着大腿,也是泪水涟涟,不住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造了什么孽啊!这样下去,我如何还有脸去见老爷,不如一头触柱死了,倒也一了百了!”

正在母女二人长吁短叹之际,大白日便喝得醉醉醺醺的薛蟠进得房来,眯着眼顶顶看她两个,先是痴痴笑将一阵,继而大怒起来:“呔,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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