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
侍衣在为江虞研墨,松山墨淡而清雅的馥郁清香在简约的房间内散发开来,江虞的发髻松松挽着,身上披着一件深色狐狸毛滚边袍子,看起来如猫般慵懒诱惑。
侍衣观察了她许久,书的这一页,江虞已经看了多时,却没有翻过去的意思。
今日江虞和江姗归府的时候,一直在打探孙策的病情,直到确定孙策已然苏醒的时候,这两位小姐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随后,江虞便一直将她自己困在房内。侍衣知道,自家大小姐一直带着心事,而这心事或许和关在水牢里的白姑娘有关。
看着热了一遍又一遍,但凉了一次又一次的饭菜,侍衣无奈叹气。
大小姐每回都是如此,一旦遇到了烦心的事情便废寝忘食,这样下去身子可如何是好?
在灯芯啪嗒一声跳动一下的时候,侍衣终于忍不住停下研墨,端起饭菜又开门送了出去,回来的时候见江虞正抬着脑袋望着自己,她终于忍不住道,“大小姐,那些饭菜我叫人重做……”说到此处,她欲言又止。
“有话便说罢。”江虞淡淡道。
“既然吴侯已经苏醒,而且病情有好转的趋势,大小姐又记挂白姑娘,为何不向吴侯求情放白姑娘出来?”侍衣索性都说了。
江虞默然,半晌,终于翻过一页手中的书盯着道,“我不能去求情。”
“为何不能?”侍衣脱口而出,见江虞望过来,才知道自己失言,忙揪着下衣角解释,“据说白姑娘被关在水牢严刑逼供,一个姑娘家被关在那种地方,只怕不到一日便会没了性命……”
“啪——”江虞重重放下书,扭头冷冷望着侍衣。
侍衣瞪大眼睛,被江虞的眼神惊得六神无主。“大小姐,……侍衣多嘴了!”她站在那儿局促不安,犹如疾风中枯瘦的稻杆随时都会被折断。
“出去罢,我要就寝了。”江虞揉揉眉心。
“让侍衣服侍小姐就寝吧。”
“不必了,”江虞起身走到床榻边上,自己边解开衣袍,边说道,“吩咐饭菜不必再送来,让我安静片刻。”
“是,大小姐。”侍衣悻悻垂头倒退了出去,关好门。
江虞听她走了,停下动作,重新拢了拢衣袍,温暖的黄色的灯光铺在她的脸上,柔和了她平日里冷若冰霜的脸。
不是她不去救白烨,而是她不能够去救。
从选择来历不明的白烨开始,她就安排好了这一条退路,如今只能和白烨扯开关系,越远越好,至于其它——已无暇多顾。
当江虞轻轻阖上眼帘的时候,脑海中迅速晃过城外屋舍内和白烨打着泥仗的画面,那时候白烨脸上明晰灿烂的笑容,就像是天上的日光一般,绚烂迷人。
对不起……即便是我错了,也只能一错再错。
“姐姐——”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江虞的回忆,江虞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另外一张充满了热情的笑脸。江姗一开门便拥住了江虞,靠在她怀里撒娇道,“听说吴侯醒过来啦,那我们的麻烦事是不是也解决了?”
她翘起脑袋眼巴巴地望着江虞,眼中有流光十色在动。
江虞疼爱地摸着她的头发,“嗯。”
“那白烨呢?”江姗的眼珠子转了转,“她是不是也会没事?”
江虞抚摸着她头发的手一顿,放在了江姗的肩上,与她稍稍分开面对面严肃地问,“你和她很熟悉?”那日天冷的时候,是她解下大氅给白烨;那日下雨的时候,亦是她特特地跑出去给人送伞,姗儿什么时候对白烨如此关心了?
江姗见姐姐脸色忽而变得严肃,一愣摇头道,“也不熟悉,只是觉得她很亲切,而且姐姐难得带一位客人回府,我自然要另眼相看啦。”她说着说着便避开了江虞的视线,坐在了圆桌凳上,玩弄着骨瓷杯,余光偷偷瞥着江虞。
“白烨的事情,你不必挂怀。”江虞徐徐走到江姗的身边,低头看着她的侧脸问,“姗儿,姐姐要问你一件事情,你一定要如实相告。”
“嗯?”江姗侧首回视,将手中的骨瓷杯放好。
“你对仲谋……是如何的感情?”江虞问的认真。
江姗一怔,眼内显然掠过惊诧。“姐姐要说什么?”依照江姗对江虞的了解,她从来不会平白无故地问这些,难道她想要……
“这次的事情给了江家一个教训,一是树大招风,二是无所依傍。我现在已经开始着手卖掉江家的一些产业,但这样做是远远不够的。”江虞略一顿,盯着江姗的脸,捕捉她一丝一毫的变化,“一言以蔽之,如今江家需要寻找一个稳固的依靠,而孙仲谋是不二选择。”
“姐姐看出来仲谋喜欢我,所以,想让姗儿和仲谋在一起?”江姗直言不讳,改作双手捧着那骨瓷杯。
“姗儿……”江虞看得出江姗的脸上隐隐带着怒气,“我以为你和仲谋……”
江姗忽然莞尔一笑,起身笑着转到江虞后头,伸手贴心地捏着江虞的肩膀,“姐姐不用担心,姗儿会小心处理和仲谋的关系,绝对不会太欺负他!”她说着说着便靠在了江虞的肩头,不知不觉地在她耳边叹了一口气。
江虞感觉到她的叹息,抬手反按住她的手背,轻轻地拍了拍。
本以为姗儿和仲谋情投意合,但如今看姗儿反应则需要另外一番计较,她可以牺牲任何人的幸福,包括自己的,但惟独不能牺牲姗儿的。
“姐姐,姗儿想永远这样和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