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郡的街在渐渐苏醒。
酒楼的旗帜在飘扬;饭馆里饭菜香味四溢;街边面摊的面条热气腾腾;还有板车小炉上刚出炉的馒头又白又软。
几乎所有路过的人都会在卖艺杂耍的摊子前驻足看上一眼,但一个白衣女子却一步也不曾停顿。她的腿脚似乎不太灵便,走路一瘸一拐,但她的脸看起来并不痛苦,也不自卑。她就那么慢慢地从人群中穿过,仿佛一道清风,不会惊扰旁人。
穿过了热闹的街道,她上了一座石桥。
石桥下有一条平阔的河流穿过,此河水流平缓,水质清澈,河面上荡着几艘画舫,悠闲自在。
白烨就在这里停了下来。她站在桥头眺望,水的尽头有光在闪动,似乎又有几只画舫往这边飘来。
水底下似乎有几条金灿灿的鲤鱼。
白烨按着桥沿,探首往下望。
“慢着!”一声娇呵从石桥的那头传来。
白烨侧头,但见一个紫色的影子施展轻功,踏过他人的肩头像是箭一般朝着这边迅速窜来。
江姗?
只见江姗脸上表情绷着,又一个借力使力,便跃到了白烨的前上方,一个大鹏展翅朝着白烨直直扑来。
白烨本能避开,但又怕她跌在地上受了伤,于是咬咬牙伸手接住了她。
“哎哟!”
“唔!”
周遭行人一脸惊讶地看着两个女子抱在一起在地面上打滚。
江姗灰头土脸,板着脸怒斥道,“有什么事情不能想开,你怎能自寻短见?”
白烨道,“我什么事情会想不开要自寻短见?”
江姗噎住,瞪着她那双大眼睛道,“难道你方才不是自寻短见?”
白烨无奈道,“江二小姐,我纵然要自寻短见,也要深更半夜找个无人的地方。这里的人如此之多,我一跳下去恐怕就有人来捞我了,我何苦丢这个人呢?”
“这倒也是……”江姗喃喃道,又一扭头仔细瞪着白烨,“那你方才是在……”
白烨往后避避,江姗靠的太近,这让她有些局促。她摸了摸鼻子道,“我再看河里的鱼。”她方说罢,又一想不对道,“你是不是又跟踪我?”
江姗清咳了一声,推开白烨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头高傲地一扬道,“我恰巧路过。”
“又是恰巧……”白烨也站了起来,见江姗已换了一身衣衫,便问道,“你早上才经历那样的危险,怎么不好好待在府中休息,反倒出来跟着……出来‘巧遇’我了?”
江姗道,“本小姐乐意。”她小心地睨了白烨一眼,问,“你身上有没有哪里疼?我带了紫金软膏。”她说着就从怀中掏出那精致的瓷瓶。
白烨鼻子一酸道,“我并没有伤到。”她以为谁也没有发现她的伤。
“真的?”江姗绕着白烨上下打量,到最后还是拉过白烨的手,将紫金软膏硬塞到白烨手心,然后凝眉郑重叮嘱道,“看在你经常为我们受伤的份上,这瓶很贵很贵的紫金软膏就送给你了。”
白烨微笑接过,这瓶紫金软膏并不冰冷,相反,还带着一股暖意。她收在怀里,觉得此刻的心也因这瓶子而温暖了起来。
江姗背手打量着四周道,“你饿了没有,我请你吃东西。”
白烨本想拒绝,但她见到江姗兴致勃勃的样子一时也不忍心拒绝她的好意。再者,她也想问在江姗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为何会被困在马车里。那马车极为古怪,白烨总觉得这件事情背后还有一个大阴谋。
“有江二小姐请客,我要专点贵的。”白烨微笑道。
“好啊,反正我有的是钱。”江姗豪气干天地说,说完连她自己也笑了,眼睛如同月牙儿一般,弯弯地。她从不觉得有钱是什么好事,但现在看来,能请像白烨这样吃不上饱饭的朋友吃饭也是一样不得了的好处。
但是两个人的饭约终不成行,但江姗本要带着白烨四处寻觅吃饭之所的时候,只听一声昆山玉碎琴音起。
两个人同时怔住。
这是吴郡喧闹的街,寻常的琴声早就被淹没嘈杂中,但此人的琴声却丝毫不减弱,穿透了浮华,清晰无比地入了周围的人的耳朵。
白烨和江姗一对视。
白烨道,“抱歉,我可能不能陪你吃这顿饭了。”她心中对抚琴之人有所猜疑,必须要去探明此人身份。
江姗想了想道,“我同你一起去。”
“但你……”
白烨话音未落,便见江姗已朝着那河中画舫掠去。
白烨无奈摇头,足尖一点,身形如轻烟般亦朝着那画舫跃去,再如羽毛般轻轻地落在了画舫的顶上。
“嘘,小心一点。”江姗竖指抵在唇上,示意白烨噤声。
白烨微笑点头。
她们俯身蹲在上面,待画舫甲板上的人都走过之后,才翻身跃下。
右脚踝的伤还在,白烨不得不稍稍蜷起右足,将全身的重量压在左脚上。江姗贴在窗户的另外一边,神情变得严肃。两个人都放慢了呼吸节奏,安静地如同不存在一般。
透过窗户的缝隙,但见画舫内四处垂着烟色轻纱,仿佛雾气般弥漫。四角又摆放着三足铜质香炉,点着不知名的香。里处又拦了一卷竹帘,竹帘后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影,人影之前放着一个木质长几,长几上正是一架七弦琴。
白烨眯起了眼睛,仔细盯着那人。
这时候外头有脚步声响动,白烨稍微躲了躲,听见响动是从里面传过来的,这才稍宽了心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