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烨拍掉手上的泥土,“不,不会。从前见到的那些魂魄都已经变了样子,恶魂恶魄都是凶神恶煞的,不会下不了手。而且,下手的不是我,是万俟尘。”
江虞忽而道,“白烨,我真的倦了。”她没有享受到父爱,没有享受到朋友的真情,她一直和周围的人彼此算计,直到最后,她亲手将曹仓舒送进了江东大牢。
白烨走到她身边,抬起手按住她的太阳穴,轻轻地揉着,柔声道,“你累了还有我,还有姗儿,我们都会陪在你身边为你分担,只要你肯全都说出来。姗儿说我很笨,所以你不要总是让我猜你的心思,我怕有一日我猜不到你在想什么,我怕我会误解你。”
江虞稍仰头望着白烨,白烨专注的眼神闪闪发光,风吹草低,白烨软软的话语触动了江虞心中一块柔软的地方,余光睨向新土盖上的小坟,江虞按住白烨的手背,轻轻道,“我们回去罢。”
白烨感觉到她手心温热,“嗯。”
回到江府,听见江老不在,白烨替江虞松了一口气。那位江老对江虞苛责严厉,动不动就罚江虞跪着,白烨替江虞觉得难受。但江虞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些,一句话都未曾辩解,老老实实去院中跪着,一跪就是一整夜。
时间匆匆流逝,自抓住曹仓舒之后又过了几天。吴郡似乎风平浪静,周瑜和孙权也都没有动静,但白烨知道有些事情正在悄悄发生。曹仓舒所说的九转丸能令人上瘾,想必孙权和周瑜此刻正着急此事,故而没有空闲来理会江家。
“江家是靠姐姐一手经营才发展起来的,”江姗不知何时站在了白烨的身边,那日她听说了关于曹仓舒的所有事情之后连连惊叹不已,一直责备白烨瞒住她,甚至想和白烨断绝往来,幸而江虞安然无恙,否则江姗势必不会放过白烨,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和白烨站在一起隔空望着房中的江虞了,“江府所有的支出也都是靠姐姐,作为一个父亲本应是家中的支柱,但如今却要靠女儿来支撑,父亲心里一定不好受,所以便待姐姐严厉了一些。”
白烨摇头道,“江老爱面子,但非要用这种方式来表现他的尊严吗?”
江姗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要对白烨说些什么,但最后憋了回去。沉默了一阵后,江姗道,“你是不是不回阴司了?”
“我也不知道,”白烨无奈苦笑,“这种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
“若是有机会回去,你会回去吗?”
白烨扭头看着江姗,她的大眼睛里带着一种希冀,白烨喜欢这样漂亮的眸子,温暖舒服,总让人想到阳光,“我会想办法留下。”
白烨这几日不单眼睛隐隐作疼,连太阳穴也开始疼痛了起来,有时候她甚至看不清楚铜镜中的自己,有时候她听见了江虞在叫自己的名字,但实在看不清她在何方。她伪装得很好,没有让任何人发现她的异样。
江虞手上笔走龙蛇,余光却早已睨见了站在门口聊天的二人,她嘴角轻轻一勾,觉得世上最美好之事不过如此。就这样出神了一会儿,忽然呼吸一窒,面色惨变,她强撑着压住喉间的苦涩,深深吸气,只觉胃部一阵痉挛。笔端颤抖,她只能暂时放下。过了好一阵,江虞才稍稍缓过气来,背上已被冷汗浸透一层。扭头转视外边,白烨和江姗都停止了交谈,侧目愣愣盯着这边,江虞叹了口气起身冲着外面的人道,“何时门口停了两只叽叽喳喳的麻雀?”
江姗面色一松,一蹦一跳窜了过去,挽住江虞的手趴在她身上撒娇道,“我若是麻雀,姐姐你也是麻雀。”
江虞笑着睨了她一眼,“原来江府住满了麻雀。”她说话间眼神若有似无地飘向朝着里面走来的白烨。
白烨笑道,“是你们两只麻雀叽叽喳喳,我可很安静。”她瞟了屋内一眼,问,“府内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么?”
江虞摇头,“一批做完了还有另外一批,似乎总也做不完。”她与白烨四目相交,空气中透着一种妙不可言的意味。江姗也感觉到了微妙的变化,眼眸逐渐黯淡了下去。“姐姐,我去整理院中的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