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礼,本是要加簪三支。
一支由族中长辈送,一支由族外长者送,第三支则一般由亲近的已行过及笄礼的姐妹玩伴儿送。
前世她送的便是一根通体碧绿的簪子。
那时她尚不懂亲族之间亦能够张开血盆大口吞人,一心以为二叔是个疼人的,二婶是个亲厚的,妹妹们都是贴心的,虽然有些小性子。
后来吃了几次大亏,她才渐渐知道,那些亲厚贴心的都是假象,其实这些至亲之人巴不得活剥她的皮,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送个亲手送的别致荷包,已是足够。
顾三思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有些探究地看了看她:“不送簪子?”
微娘心下微微一动。
若非知道兄长一向与她无话不说,她差点以为他存心试探。
果然是心虚生暗鬼,不然怎么会突然疑心自家兄长?
要知道,在这个世上,他已经是她唯一亲近的人。
自祖母殁后,整个顾家也只剩他与她相依为命。
“不必,”微娘淡淡道,“与九歌一道玩的小姐妹们不少,想来必有很多人送她这个,不缺我一个。”
前世她送顾九歌的簪子固然实心实意,但顾九歌却根本不放在眼里,及笄礼上所用的第三根簪是守备家的姑娘送的。那根簪子并不比微娘送出的名贵,甚至还差了一些,但微娘后来才知道,这个三妹妹讨厌的不是东西,而是送东西的顾家长房嫡女。
顾三思看了微娘一会儿,这才道:“那个沈杀,你真要留下他吗?”
沈杀在顾府呆着已有一段时间,他的伤大致好了,平日里行走如常,最主要的是,他正如之前说好的那样,在顾府里当了护院。
沈杀对自己做的事很用心,尽职尽责,但顾三思就是看他不顺眼,三天两头和微娘提上一提,说些沈杀的小话儿,其实无非是想把他弄走。
“他功夫高,比府里其他的护院都尽心,我看不出来有赶走他的必要。”微娘淡淡道。
当然不能赶走,不然她的计划怎么办?
就算为了兄长放弃复仇,自保的手段仍是必要的。
更何况,她最近的想法一直徘徊在是否复仇这两者之间。
为什么犹豫,倒不是她不想复仇,而是她怕会把兄长扯进来。
“就算这样,但他毕竟……。”
看到自家兄长又要拿沈杀来历不明来说事,微娘摇摇头,道:“哥哥,你我都知道你看他不顺眼肯定不是因为这个,若你说不出来足够的原因,我真的不能将他赶走。”
顾三思瞪大眼睛看了她半天,这才恨恨一咬牙,转身走了。
微娘的眼睛落到他的右手上。
他的右手雪白,手指优美。
不过这时候却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伸展着,看他不自觉的样子,仿佛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一般。
微娘的眉头越皱越紧。
既而她甩甩头,将疑心抛开。
再疑心,她也不该怀疑到自家哥哥身上来。
只要知道哥哥是真的关心自己就够了。
溶月和秋谚见大爷走了,这才轻手轻脚地进来,眼见微娘正斜靠卧在椅上,神思沉沉,眼睛半开半合似要入睡,便将香炉里轻轻加了块安神香。
微娘没动,待溶月拿了件衣服要盖在她身上时,她才突然开口问道:“二妹妹送三妹妹什么?”
溶月答道:“应该只是荷包一类的罢。二姑娘一向安静,簪子一类的东西,就算她年长,怕是也没有送的心思。”
二姑娘顾清颜是庶出,平日里话极少,顾九歌常仗着嫡女身份欺负她,也不见她有什么反应,最多就是躲在房里悄悄掉点儿眼泪罢了。
这次及笄礼,估计不管她送什么,顾九歌都不会看上眼。
这种看不上和对微娘不同。对微娘,顾九哥是又讨厌又恨又怕;但对顾清颜,她则是单纯的不放在眼中,平时无视她、心情不好时找找她的麻烦出气,仅此而已。
主仆三人又说了会儿话,眼看着天色将晚,伺候梳洗的丫鬟们走了进来,微娘任她们净了面,擦净手,将发上的珠翠摘下来,又把长发披散开。
溶月扶她躺下,微娘转了个身,刚要闭上眼睛,忽地睁开道:“溶月,替我拿一套衣裙出来,明天去二婶那边用。”
溶月去箱笼里拿出一条凤尾褶裙,又取出件和它相配的儒袄,到床边道:“姑娘,用这套可好?”
微娘看了一眼,道:“不用这套。这套虽然看着大方,颜色也不太惹眼,却毕竟是妹妹的及笄礼,不好太素气。还是选那套粉袄秋香裙的罢,更适合些。”
溶月依言将那套衣服取出来熨好,又准备好和这套衣服相配的首饰,眼看着没什么疏漏之处,这才悄悄回到外间屋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溶月已经指挥丫鬟们进来伺候微娘起床梳洗。
坐在镜前,溶月将她长长的黑发披散梳开,又梳了个时下流行的发式,将散发了淡淡香气的头发分成几股,又反着绾起来,偏在百花的底下留了一条燕尾,看着在端庄中透了几丝调皮。接着,溶月又在首饰盒中挑了三支簪子,全都镶着硬红宝石,炫迷人眼。插好簪子后,溶月还选支水色极佳的翡翠钗,钗头上嵌着颗雾蒙蒙略显光华的南珠,钗身则绞着几股金丝拉成的绿枝。
全部梳理整齐,微娘站起身来,眼见她儒袄百褶裙外还穿着件浅黄色的褙子,外罩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