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回去吧,门口冷。”李一全扶着夏侯昱,眼里有着疼惜。
夏侯昱仿若未闻,怔怔地看着早已不见了那抹红艳的空无之处,俊秀的脸庞一片死气沉沉,仿佛他的心已随着那女子毫不留恋的转身而死去。
是啊,他一直在做梦,一直在自欺,如今,这做了多年的梦,也该醒了。
可是这梦太美好,醒来之后又太残酷,他宁可永远都活在梦中,不要醒来。
她做了他五年的太子妃,做了他三年的皇后,这加在一起的八年,不短。
这八年,他将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她身上,只要她想做的,他就陪她去做,只要她想要的,就是天上的星星他也给她摘下来,哪怕她是朝臣口中的妖后,哪怕他将自己沦落为昏君,哪怕他明知有些事情会毁了祖宗传下的基业,但只要她开口,他便死心塌地地听她的话。
总以为,只要他这样做了,她的那颗心就会全部放到他身上,她就会如他爱她一般死心塌地地爱他。
如今才知,感情的事并不是你付出了多少,别人就会回报你多少,从来如此,没有公平可言。
记忆里,第一次在宫里见她的时候,虽然她只比他小一岁,可看上去她是那么的小,被她母亲牵在手里,精致得象个瓷娃娃,就是从那一眼开始,他喜欢上了她。
她的姑姑是皇爷爷的贵妃,皇爷爷十分喜欢她,准许她自由出入皇宫,因此她经常来。
那时候他与几位年纪较小的皇叔一起在宫里学习,他便让身边的侍从留意着,每次等到她进宫的时候,他就会找机会偷偷溜出去,然而在她经过的路上假装不经意地碰上。
她长得极美,也极为傲气,小小年纪便是兆京有名的美人胚子,她姑姑见她聪明,便向皇爷爷请求让她在宫里入学,皇爷爷同意得很顺畅。
得知他每日都可以与她朝夕相处时,他很是欢喜了一阵子,但后来,他却发现,她的眼睛始终只围绕着一个人转,那就是比他还小一岁的小皇叔,也就是当时的太子夏侯渊。
不可否认,在所有人当中,小皇叔确实极为出色,这一点他原本也是承认的,可自从知道她喜欢的是他之后,他就再也不想认同。
她并不掩饰对小皇叔的喜欢,可小皇叔却从未多看她一眼,甚至连惊艳的眼神都没有,更别说回应她的心意,她本是个被宠惯了的,小皇叔越是如此,她就越是追着他不放,并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他宣称,等她长大了一定要嫁给他。
他当时听到这句话很心痛,好几日没有进宫,后来鼓起勇气向她表白,却遭到了她毫不留情的奚落……
想到此,他木然的脸上现在出一丝笑来,那时候他是多么傻气。
再后来,再后来他就沉默了,这种沉默一直延续到小皇叔被罢去太子之位,远离兆京,他的父亲被立为太子,那时候有风声传来说,她为此离家出走过,后来又被找了回来,他听了之后很心疼。
再后来,皇爷爷驾崩,他父亲继承了皇位,他便请求他父亲下了旨,指了婚,定下了那门令他满心喜悦的婚姻,耐心地等着她及笄,将她娶进门。
不是不知道她心里装着别人,不是不知道她心里没有他,但总以为那时候她还小,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对于那个人的爱恋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变淡,只要他能给予她无尽的宠爱,还怕她心里没有他?
可到底,他还是错了。
他错了。
“错了……”他缓缓一笑,看着那迷蒙蒙发白的天色,耳内充斥着的是宫门处震天的呐喊,靠着李一全的身子虚软而无力,声音轻得宛若叹息,“朕冷了,扶朕进去吧。”
李一全佝偻着背,默默地扶着他往内殿走,并顺手关上了半扇殿门。
他的脚因长时间站在冰凉的地面而冻得没有知觉,行走间僵硬迈步的姿势很是可笑,他觉得自己此时就如同上具行尸走肉,灵魂……灵魂早在见到她的时候就已经交付出去了。
“皇上,您再睡会儿吧。”李一全将他扶到床上,仔细地为他盖上被子。
他安静地看着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这是在此时此刻唯一陪伴在他身边的人,没有象其他人那样仓皇逃生,将他抛下,而他在前些日子,还因为夏侯渊而迁怒责骂于他,不许他再进这座景阳殿。
犹记得,他小的时候还骑在他肩膀上去摘葡萄架上的葡萄,那时候他的头发还乌黑光亮,将近二十年过去,此时已全白了。
“李一全,你为什么没有走?”他靠着床头,头发散落了一肩,“朕骂了你,还踢了你一脚,你就不恨朕?”
李一全微笑着摇头:“奴才是皇上的奴才,皇上在这里,奴才又能走到哪里去?虽然奴才只服侍了皇上三年,但可说是看着皇上长大,说句斗胆的话,皇上在奴才眼里还只是个孩子,奴才怎么会恨皇上。”
“孩子?”夏侯昱笑了笑,嘴角却几乎没有扯动,“那小皇叔呢,你也是将他当孩子么?”
“在奴才眼里,皇上跟王爷都是一样的。”
“是么。”他闭起眼睛,神情疲倦,似乎不愿再说话。
良久,他道:“李一全,也只有你,还愿意在这个时候陪着朕。”
李一全依旧保持着微笑:“皇上,奴才会永远陪在皇上身边。”
“永远……”夏侯昱出神地回味着这两个字,这句话他经常说,几乎每天都要对他心爱的女人说一遍,可现在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