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千真万确!”/p
顺子仰着头,冲上面大喊,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p
“钱,钱呢!我要看到钱!”/p
陈小亮状若癫狂,冲着楼下大声喊叫,身子在暮色里颤颤发抖,楼顶风大,顺子真担心他被夜风吹下来。/p
“你……你别激动,我马上让人送钱过来!”/p
顺子高举双手做出安慰状,尽管心里知道这高举的双手没一点屁用,但他就想这么高高的举着,起码心里能稍稍轻松一些。/p
“快点!!!”/p
楼上传来了陈小亮的催促,好像慢上一刻,这钱就要不到手里一样。顺子也是农村出来的,也曾经跟着陈小亮在工地上干过一段时间,当时的陈小亮是多么的豁达,多么的阳光,土里土气里透着一股热诚信任。/p
今年收完麦子后,顺子便觉得陈小亮有些颓废,那时以为工作劳累,并未在意太多,而如今却被逼到了跳楼的份上。/p
他是一个极其要强的人,都闹到了出人命的份儿上,也不向顺子张口。顺子仰头再看看陈小亮的不信任与焦虑不安,这是被折磨了多久,才连片刻信任都生不出来?/p
想着想着顺子眼角有些湿润,慌忙冲上面嘶声喊道:“你等着,我马上叫人送钱过来!”然后他颤抖着双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王胜男的电话。/p
“胜男,咱们公司还有多少钱?”/p
顺子焦急问道。/p
电话那边稍一迟疑,答道:“顺总,户头上有两百万。”/p
“去去去,到银行把钱都取出来,带到黄河路与黎阳路交叉口的美景花园!要快,一定要快!”/p
顺子再次催促。/p
“可……可顺总,银行这会儿都下班了,atm机取款每天不能超过两万块的,再说了,大面额取款是需要提前预约的,……”/p
王胜男话未说完,顺子便打断,大喊道:“我不管,不管你是去偷,去抢,去打劫,还是想其他办法,总之十分钟内,你提一提包钱来见我!”/p
说完,顺子便挂断了电话,转头四处看去,到处都是工人们疑惑的眼神。一个个脏兮兮的脸,有的带着黄色的安全帽,大部分人裸露上半身,上面布满灰尘,有白色,有黑色,有黄色。这些神情呆愣的工人,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顺子。/p
顺子双手上下无意识的搓弄着脸颊,焦急等待着,相信王胜男一定不会让他失望。他更承受不了这失望的后果。/p
李帅已经爬到了大楼半腰处,顺子知道他一定是去帮忙的。/p
十分钟后,顺子看着已经快要爬上楼顶的李帅,提起的心稍微放下一些。/p
“让让!让让!”/p
王胜男提着一个黑色大提包从人群后面,一边叫嚷,一边拥挤。她来到顺子傅莞顺子,说道:“老板,幸不辱命!”/p
顺子也没避讳众人,直接拉开大提包,露出里面粉粉嫩嫩,这纷纷嫩分外吸引人。刚才还神情木讷的工人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神情,高喊着,跳叫着。/p
“钱!”/p
“是钱!”/p
“是钱啊!”/p
他们奔走相告,喜极而泣。这一群铁铮铮的汉子,一个个搂在一起,抱作一团,大声哭泣,似要哭尽这些天受到的委屈。/p
堵门,他们堵过老板的门,可十几天过去,老板都没现身,白白浪费了几天时间。/p
上访,他们也上访过,县城里的领导带着他们一起找开发商,只见那领导进进出出,碰了一鼻子灰。他们也看的出来,这开发商是有来头的,压根就不理他们找来的领导。/p
游街,他们游过街,扯上了白色条幅,专门咬破手指,用鲜血写上‘还我血汗钱’几个大字,一群人浩浩荡荡在工地门口站了许久,来来往往的城里人眼里偶有同情,那又怎样,依旧要不到钱。/p
家里孩子上学等着用钱,田里也该上化肥,打农药了,在代销点赊了一年的药钱,化肥,已经没脸面再赊了。他们过的也是小日子,哪哪都需要钱!/p
有那么一刻,他们麻木了。/p
活着真难,真想一死了之。/p
可若就这么死了,谁给老爹老娘养老送终,谁陪媳妇儿过下半辈子,谁给儿子盖房子,谁供儿子上学。/p
他们一个个死了倒也干净,可就苦了孩子媳妇儿他们孤儿寡母。/p
只能这样麻木的活着。/p
顺子看着这些神情麻木的人又活了过来,真心替他们高兴,心说:“就算我把这钱白给他们,也乐意!”这个想法从脑海里蹦出来的一瞬,顺子自个儿都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尚了。/p
或许不是高尚,而是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p
顺子伸手朝提包里一摸,脸上神情有那么一瞬的僵硬,因为钱是假的。他并未声张,反而把神情调整过来,心说:“不管了,先救陈小亮的命要紧。”/p
顺子使出吃奶的力气,将黑提包尽量举起,对楼上高喊:“钱,你看,一提包的钱。”/p
“真的么?”/p
陈小亮依旧不信。/p
闻言,顺子喉咙有些发干,眼角有些湿润,很心疼小亮,扭头冲民工喊道:“你们快告诉他,是真的么!”/p
麻木的人麻木了太久,终于到了开口的时候。/p
民工们一个个扯着嗓子大喊:“钱,是真的钱!”声音此起彼伏,在这夜空里回荡不息。顺子鼻头一酸,再次喊道:“咋样?还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