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整个王岗寨又陷入了一阵寂静。
众人仿佛都有些回不过神,即便沉静如沈无峥也微微蹙了一下眉头,看向宇文晔冷峻而深邃的双眼,目光坚定且锐利,显然不是信口开河,反倒带着一种强悍的压迫感。
萧元邃的脸色也更阴沉了一些。
因为他也看得出来,宇文晔不仅不是信口开河,相反,他的话语条理清晰,说出的话虽然震惊众人,可他自己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显然并非刚刚才发现的这件事,而是早有准备,只是刚好,在这个时候发作而已。
而他的目的——
想到这里,萧元邃面色阴沉的看向站在前方,明显有些错愕,乃至肩膀都晃动了两下的善童儿。
此刻,善童儿也震惊的睁大了双眼,愕然的看向宇文晔:“你,你怎么——”
“我怎么会知道,是吗?”
宇文晔看着他,平静的说道:“其实,像你这样的人,本来就不容易隐藏自己的行踪,毕竟,一顿饭能吃半箩筐馒头的孩子,放眼全天下,也没几個。”
“……”
“而偏偏,在大兴城的皇宫中,就有这么一个孩子。”
众人一听,又是一阵震愕的惊呼,几个王岗寨的徒众都忍不住低声道:“大兴城?皇宫?”
“九当家到底是什么人?”
“他不会是皇——”
话没说完,善童儿就回头瞥了他们一眼,圆圆的脸上露出了一阵复杂的神情,轻声道:“我不是皇子,我只是——”
说到这里,他自己又停了下来。
而宇文晔平静的说道:“你只是,代替皇子出家的替身。”
“……!?”
众人又是一惊。
宇文晔道:“我其实也只是听说过,皇帝——先皇第一次巡游江都的时候,官员们买来了一个孩子陪当时还是赵王的陛下游玩;后来发现,这孩子不仅乖巧懂事,而且天生神力,能陪伴陛下玩耍,还能保护他,所以他就被留在了陛下的身边。”
“……”
“可后来,陛下突然病倒,药石罔效,听说只能舍身出家才能渡此一劫。但先皇难舍亲儿,便让这个孩子做了替身,出家为僧。”
“……”
“之后,陛下的确痊愈了,而这个孩子也就被送去了大兴皇宫,从此留在那里持戒。”
看着善童儿有些苍白的脸颊,宇文晔道:“你不用奇怪为什么我知道你的来历,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你的存在,只是大多数人都没见过你。而我之所以能把你和那个孩子联系在一起,不仅是因为你的年岁,你的饭量,还因为你的名字——善童儿。”
“……”
“如果我没记错,当初的你,应该是姓单。”
“……”
“你流落在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假借同音的善字作为了自己的姓氏。至于你为什么会流落在外——”
宇文晔又看着他闪烁的双眼,道:“数月前,我父亲占领大兴城,自然也要进入大兴皇宫——如果他要杀你,即便你天生神力,会使这一对铜锤,也断然杀不出大兴城;而你出现在了这里,身上也没有任何的伤痕,只能证明,家父并没有对你做什么,反倒放你自由,让你出宫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对吗?”
善童儿的脸色更苍白了一些,沉默许久,轻轻道:“是。”
宇文晔淡淡道:“你放心,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向你讨还恩情。毕竟,拿耳坠子给你师兄的是我的夫人,放你一命的是我的父亲,这两件事,都不是我做的。”
“……”
“你要跟我动手,你还是得全力以赴,因为我虽然不杀平民,尤其不杀妇孺,但上了战场,拿起兵器站在我面前的,就不再是平民,你也不是妇孺,明白吗?”
善童儿点点头:“明白。”
宇文晔道:“好,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
善童儿看着他:“你刚刚说,你不杀平民,尤其不杀妇孺,是真的吗?”
宇文晔道:“但我也说了,上了战场,拿着兵器对着我的,就不是平民妇孺。”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手无寸铁,也并不与你为敌的平民、妇孺,你会杀吗?”
“不会。”
“真的吗?”
“……”
宇文晔认真的看了看他,却见这孩子也认真的看着自己,那双澄清的眼睛里好像闪烁着一点什么。他想了想,郑重的点头:“真的。”
善童儿的脸上仿佛闪过了一丝笑意。
他轻轻道:“这样,就好。”
宇文晔平静的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现在,要动手了吗?”
善童儿又道:“再等一下。”
他说完,又迟疑着转过头去,却是对着站在身后不远处,眉头紧锁的萧元邃轻声道:“二,二哥,我如果这一次挡住了他,是不是就算我为寨子里立下大功了?”
萧元邃的眼睛微微眯起。
他道:“算。”
善童儿又道:“那,这个大功,能抵得过我这些日子吃的粮食吗?”
“……!?”
一听这话,周围的众人都露出了震愕的神色。
萧元邃的脸色也更沉了几分。
现在他才明白,从宇文晔策马踏上上山的路的那一刻,并不是他踏进了王岗寨的范围,而是萧元邃自己踏进了一个圈套,宇文晔虽然提着刀,以武力震慑了他们众人,但其实,他要做的,从头到尾都不是来攻打王岗寨。
而是来攻打王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