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大夫轮番上来,不厌其烦的为商如意诊脉,再低头商议了许久,仍然得出了同样的结论,其中一个大概是胆子太小,只能委婉的说道:“殿下恕罪,我等医术不精,实在也不敢妄下断言。还请殿下传召宫中的大人们为王妃诊断,方能放心。”
宇文晔看了他一眼,这时商如意轻轻的将衣袖拉了下去,道:“殿下,不要再为难他们了。”
宇文晔低头看着她,商如意平静的说道:“我自己有数,的确是没事的,就是被烟熏了一下,喉咙——”
说到这里,便咳嗽了起来。
她这一咳,众人全都吓得变了脸。
宇文晔也不再说话,急忙走到她身边坐下伸手护住她,商如意勉强停住了咳嗽,转头对他道:“我多喝点水,就没事了。”
宇文晔立刻拿起桌上早就放凉了一些的水杯,送到她嘴边。
众目睽睽的,这样过分的亲昵让商如意不免有些脸红,可又觉得“大难不死”,大概也不会有人在意这些,况且自己也的确是“大难不死”,便厚着脸皮就着他手上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微凉的水浸润了整个口腔,滑入咽喉后更是一扫之前的干涩痛楚,她舒服多了,这才放下杯子,对着宇文晔道:“让他们去给太——去上面看看吧。”
宇文晔抬头看了一眼旁边通往二楼的楼梯,低声道:“有人为她看诊的,你放心。”
说完,他道:“你们都下去吧。”
几個大夫在阎罗殿前走了一圈似得,此刻才松了口气,慌忙对着秦王殿下和秦王妃叩拜行礼,然后小心翼翼的退出了讲经阁。
等到他们一走,宇文晔才又低头看向怀中的商如意,刚刚只来得及拿一块手帕润了些水给她擦拭了脸上的灰尘,现在看来,还是不怎么干净,更显狼狈,他下意识的伸手想要为她擦掉脸颊一边的黑灰,可刚一动,就感觉到旁边的人也动了一下。
是侍立在一旁的心证法师,他立刻背过身去。
商如意的脸也有些红,幸好脸上不太干净看不出来,便急忙自己伸手擦了一把,然后苦笑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搞得这么狼狈。”
宇文晔收回了手,又沉声道:“对了,你刚刚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那个毯子下面有地道的?”
“有人告诉过我。”
“有人告诉你?是谁?”
“善童儿。”
“他?”
宇文晔大感诧异,但再一想,好像就有些明白过来。商如意说道:“这孩子以前跟我闲聊时说过,他在大岩寺出家的时候,有一次因为太饿就偷拿了一笸箩馒头,给伙房和尚追着打,他就藏到了离伙房不远的一个小楼里,后来没处躲了,才发现角落里的地板下面,有一处入口。那下面,就是大岩寺的地宫。”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还有这样的事?”
商如意点了点头,又笑道:“若不是他之前就把这一边出口的锁扣弄坏,我们还没这么容易出来呢。”
说完,她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心证法师,道:“方丈应该知道的吧。”
心证法师立刻上前来叩拜请罪,道:“王妃的话没错,大岩寺建寺数百年,曾历武帝灭佛,当时为保经书与佛像,的确是在藏经阁和讲经阁的地底挖了一条地宫。后来,那地宫再没用过,贫僧就将地道封了起来。没想到此回能保王妃周全,实乃大幸,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宇文晔冷冷道:“你佛慈悲,就不会出这样的事!”
一听这话,心证法师早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殿下恕罪,殿下饶命!”
商如意忙道:“殿下——”
其实,从见到宇文晔开始,她虽然本就没受什么伤害,但也一直故作镇定,说话柔声细语,还带笑,就是为了安抚他,因为她能感觉到宇文晔在惊惧之后的愤怒,只怕他万一压不住心中的火气,那这寺里的和尚都得遭殃!
看着怀中的小女子没被大火吓到,反倒被自己吓了一跳的样子,宇文晔沉默下来。
他的额头上青筋直跳,沉默了许久,终于咬了咬牙,压下了心头的怒意,沉声道:“这件事,等本王查清楚了,再与伱细说。现在你先下去,把外面的人和事都清理清楚。”
这句话,至少是眼前,保了心证和大岩寺僧众一命!
心证法师立刻磕头谢恩,然后站起身来,颤颤巍巍的走了出去,临到出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跌倒在地,幸好外面的小和尚见真扶住了他。
商如意也在心里暗暗的松了口气。
一口气才刚松开,立刻,头顶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两个人都同时抬起头来,是刚刚派到二楼去为江太后看诊的两个大夫走了下来,两人一见秦王和王妃,都立刻上前来磕头请安,宇文晔道:“太——病人如何了?”
其中一个大夫道:“请殿下放心,老夫人并无大碍。”
“哦?没有受伤?”
“并没有,只是受了些惊吓,需得开些凝神静气的汤药调理,再静养些日子,便可痊愈。”
宇文晔沉默了片刻,道:“好,你们下去吧。”
两人慌忙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听到他们的话,商如意也长长的松了口气,好像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等到那两人离开,她才转头看向宇文晔,神情凝重的说道:“现在,你应该放心了吧。”
“……!”
宇文晔的眉心微微一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