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然那座别墅坐落在郊区的半山腰上,回去的时候必须要经过一段盘山公路。楚然稍微有点晕车的毛病,在这种山路上不舒服的感觉就特别明显,他恹恹地靠在后座上,半阖着双眼看道路两旁的树木。
不断重复的绿色之中,突然有一道深邃的蓝像是幻觉般划过视线,这让楚然猛地坐直了身子,却什么都没能捕捉到。正巧这时车子路过一个弯道,轮胎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楚然因为惯性脑袋磕到了玻璃上。接着汽车又“突突”响了几下后,竟然熄火了。
“哎这车好像出问题了。要不,您先下去歇着,我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司机王叔转过身来说。
楚然揉了揉被撞的额头,因为之前晕车的反应他现在晕沉沉的点了点头,打开车门走了下去。车外新鲜的空气让楚然清醒了一些,他走到路边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是个山坡上的弯道,路边有许多长的十分茂密的大树,从树叶间的缝隙看下去就直接是山崖。
汽车发动的声音在静谧的郊外显得格外响亮,楚然脑中瞬间闪过了什么——不对,刚才他下车的地方不对,现在他站的地方更是不对。站在离山崖这么近的地方,车子从刚才那边开过来的话……楚然觉得自己的脖子突然变得僵硬,几乎连转头去看身后那越来越响的汽车轰鸣是怎么回事都做不到。
眼角的余光很容易就将汽车加速冲过来的样子收入眼中,身体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闪光灯刺痛了楚然的双眼,一瞬间楚然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触及到了那冰冷的汽车前端。下一刻他眼前的亮光突然远离了,整个人像是蹦极一样有种奇异的坠落感。但这并非直接坠落的感觉,而是……楚然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如同飞鸟一般从刚刚的山崖上俯冲而下。
而自己正被谁的臂弯紧紧搂住腰,靠在某个宽阔而有力的胸膛上。
楚然下意识抬头,视线中出现的是带着半张银色面具的冷峻脸庞。上午在自家院子里见过的那个唐门此时微微抬着头,如同雕刻般的侧脸再次占据了楚然的整个视线。他左手操纵着机关翼,整个人都被阴影所覆盖,右手则承载起了楚然全部的重量,缓缓在空中滑翔。
剧烈的撞击声在脚下响起,楚然那辆车直接摔下了山崖,在山脚摔了几个跟头才以残破不堪的姿态停止下来。惊吓、疑惑、难以置信与悲哀。一时间,楚然心里种种滋味交汇成一团,看着那一团已经摔得变形的汽车,他差点就没能控制住眼眶里突然涌上来的酸涩液体。
即使重生过一次,楚然也只是个仅有十八岁的少年。太多的背叛和骗局,一次又一次的陷害和阴谋,任他再怎么坚强也承受不住。楚然努力抑制着让自己不去颤抖,但还是觉得一点点的发凉,这种从心底一直扩散到身体外部的寒冷,就连开口的时候都说不出连贯的话:“让我……去看看。”
明明从已经认识一年多,明明刚刚还笑脸相对,为什么转眼之间就能以如此惨烈的手段,不惜代价要让自己死?
唐门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用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看着楚然,看得楚然几乎以为他是在发呆的时候,机关翼刷地一声被收起,楚然在唐门的引导下稳稳落了地。面前就是那辆已经摔得变了形的汽车,唐门松开先前搂住楚然的那只手臂,站在原地没有进一步行动的意思。
“谢谢。”楚然哑着嗓子道了声谢,独自朝着事故现场走去。等楚然找到司机王叔所在的地方时,他被已经变形的驾驶室卡住了双腿,血从车门中一点点渗透出来,显然他的情况并不是那么乐观。
楚然站在那里,从下面看上去只能看到他双眼上覆盖的浓重阴影:“王叔,我没有做过什么让你讨厌的事吧?至少在这几个新人里除了我,没人会叫你一声叔。”
王叔咳了几声:“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想用你的命换我女儿一命。她得了病需要许多钱来治疗,有人承诺我只要你死,就承担我女儿治疗所需的全部费用。”
“为什么不试着告诉我?虽然我可能没办法全部承担,但借钱总是办得到的,这比你选择杀人要好得多。”
“告诉你……你就真的会帮忙吗?虽然我只是个司机,但娱乐圈里的事情我也见得多了。没有好处没有甜头,根本就不会有人愿意帮忙。”
楚然收紧五指,放在身侧,闭上眼睛朝后退了一步:“我之前问过你,王叔。不是我不肯帮你,而是你根本不相信我会帮你。”
“你说得对,我以前没相信过。但是现在请看在我女儿的份儿上,救救我,让我活下去——”王叔的话最终戛然而止,因为从车子内部流出来的不仅是他的血,还有油箱里的汽油。
在剧烈的爆炸和热浪袭来之前,楚然就被子母爪拉到了安全区域。火光映红了身边唐门的脸庞,楚然从他覆着半张面具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大概是发现楚然在注视自己,唐门那薄而锋利的唇间吐出四个字:“因果报应。”
是啊,楚然闭上眼睛不去看那冲天的火光。王叔从决定接受条件做这件事开始,就必须承担这件事所引发的一切结果,无论最后怎样,也只不过是他命中的因果报应罢了,怪不得旁人。
唐门很细微地挪动了一下脚步。
突然有种预感的楚然睁开眼睛,伸手拉住了唐门的一片衣角。没有抓其它地方是因为楚然害怕他警觉性太高,要是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