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连彦博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这些日子以来,他既要忙于公司的事,又为西家到处奔走,还要帮着齐怀渊一起找人,身子早已不堪重负。
“妈,这么晚了,干嘛非要我回来?”他坐到沙发上,揉着眉心冲陈莹美抱怨。
陈莹美却是一脸兴奋,将一份档案资料递到他面前,神秘兮兮地道:“彦博,你看看这是什么?”
连彦博瞟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慢吞吞地伸手接过,打开,取出里面的资料。看到那是一份亲子鉴定档案的时候,他先是疑惑地看了一眼母亲,再见到被鉴定人的姓名是西崇明和西恩晖的时候,变得更加狐疑,用极快的速度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结果,当看到上面显示他们不是父子关系的时候,不由瞠大了双眸,惊讶极了。
“妈,你弄这个档案来干什么?”连彦博说,“姑姑死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西崇明跟连家已经没有关系,这是他的私事,跟我们没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陈莹美说:“你想啊,鸢萝死了,她的钱就成了遗产,她没有配偶、没有子女,连唯一的父亲也死了,按照继承人顺序,就是兄弟姐妹、祖父母和外祖父母。西固天半年前已经死了,她唯一的弟弟又没有血缘关系,你爷爷虽然没了,可你奶奶,也就鸢萝的外祖母健在,她的遗产,理所当然该由她来继承。”
连彦博眉头深蹙,不悦地看着母亲,叹了口气,说道:“妈,你太天真了。要知道鸢萝出事在姑父之前,顺序上她的遗产应该先由姑父继承,然后再由姑父的继承人继承他的遗产。姑父的遗产,怎么轮,也轮不着我们连家。”
陈莹美神秘叵测的笑,倾身上前,悄声说道:“这个我早就跟律师咨询过了。目前的情形,你姑父和鸢萝都只是失踪,并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所以,我们只要让你姑父‘死’在鸢萝之前,这样,所有的钱就都成为鸢萝的遗产了。”
“让姑父‘死’在鸢萝之前?”连彦博不明白了,人死人活,岂是由他们说了算的?
“对”陈莹美却是异常的笃定,说:“只要我们想办法让法院先判决西崇明死亡,一切不都顺理成章了么?”
连彦博身子震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母亲,呆愣了半响,才又叹息道:“妈,我念过法律,像姑父和鸢萝这种情况,要事发之日起满两年,法院才会判决他们死亡。”
“傻孩子,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陈莹美埋怨儿子道。
“凡事总有例外。如果是公安局认定了他没有生还的可能那就不一样了。”陈莹美说,“你跟公安局的陈局长不是关系很好么?只要让他开张证明,不就行了?”
连彦博沉眉思虑了片刻,断然拒绝道,“不行,妈,我们不能这么做。我们怎么可以这样谋夺鸢萝的财产。”
“什么‘谋夺’?话不能说这么难听。”陈莹美不高兴地道:“我是按照法律名正言顺的继承。与其白白便宜那个野种,倒不如给我们,也不枉我们疼了鸢萝一场,她泉下有知,想必也心安。要知道,害死她的人,可是那野种的母亲。”
连彦博沉默了。母亲的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白翠浓害死了鸢萝,没道理还让她儿子继承鸢萝的财产,更何况,他还不是姑父的儿子,可是……
“妈,我们不能这么做,至少,现在不能。”连彦博说道。
“为什么?”
“怀渊他一直在找,或许鸢萝她还没死,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虽然心底里十分期望能够发生那样的奇迹,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齐怀渊他疯了。难道你也跟着他疯?”陈莹美说:“人落到河里都这么多天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奇迹?”
陈莹美落下泪里,虽然谋划着西鸢萝的财产,可是那孩子她从小看到大,想到她惨死,她心里也不好受。
她悲戚地道:“鸢萝死了,我也心疼,可那又怎么样?人死不能复生。最重要的是要为活着的人考虑。我要那些钱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这个家。金融危机,你的公司连年亏损,你爸明年就要大选,就算是有座金山都未必够用。”
连彦博低下身子,手肘搁在大腿上,用手捂着脸。沉默良久,他说道:“这事行不通的,就算西家那边没有意见,齐怀渊也不会答应让法院判决西鸢萝死亡的。”
陈莹美道:“他不答应又怎样?他是鸢萝的什么人?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还轮不到他做主。”
以前她对齐怀渊恭敬礼让,可是现在,眼前连家就要赶上他们齐家了,她又岂会将他放在眼里?
连彦博感觉眼睛酸涩的厉害,上下眼皮像是沾了胶水,一碰到就粘的牢牢的,很难睁开。身体的疲惫令他愈发不耐烦起来。
“行了妈你别说了。这事以后再说,我累了,先上去休息。”
陈莹美想要叫住他,可她刚转过身,连彦博就已经消失在了楼梯尽头,只得作罢。
在外人眼里,陈莹美想来知书达理,温婉端庄,带人宽和有礼,行事井井有条。只有她最亲近的丈夫跟儿子,才知道她的骨子里其实有股倔劲。她想要做的事,会想尽一切办法去达成,只不过她的行为方式,从来都不激进。她总是会让自己站在有理有据的一方,以一种柔和却又理所当然的霸道的方式令对方服从。绝大多数时候,对方连丝毫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