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古北邙山下路,黄尘老尽英雄。人生长恨水长东。幽怀谁共语,远目送归鸿。
风衣澈将长琴挂回了墙上,蒙上厚实的布料,在这之前已经擦上了一层晶亮的油,琴弦上也抹了一层凝脂般的松香,看这架势他似乎是很长时间都不准备再弹这张琴了。
熄灭了碧水居里所有燃烧着的香炉,风衣澈缓缓的步行着走向幽谷飞泉的出口,苍灰色的长袍和银白的长发交织成一种柔和的过度,本来就严肃的面容此时冰冷坚硬的像是玄武岩铸就。自从百年前告别玉虚宫来到幽谷飞泉,他离开幽谷飞泉的次数数过来一只手都用不完。
幽谷飞泉的树木遮天蔽日,以至于刚走出去的时候,天光突然普照下来,有种刺眼的错觉,风衣澈常年不见光的苍白皮肤上映着惨白的天光,不知怎得看起来有些怪异的苍凉,他看起来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更像被供奉着黑白遗想,严肃,冰冷,几乎不近人情。
但是他偏又是活生生的,而且是整个青城派都不可忽视,最深不可测的存在,几个月甚至让青城掌门元涧伤痕累累的从这里走出去——虽然很多人不知道其中真相,还真的是以为掌门修行需要闭关许久,从未有人想过,这位青城现任资历最老,名气最大的人,曾经和掌门之间有过一场生死相搏。
活了六百多年的风衣澈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该做什么,以及可能付出的相应代价……以及,就算什么都付出了,可能最终还是功亏一篑的可能。少年轻狂的时代早已过去,拼尽全力,倾尽一生。也未必能如意,太过正常。
但是即使如此,也并不影响让这位已经几百岁的老人将自己最后的光热燃烧出来。百年前他已经和自己的门派一起疯狂了一把,作出逆天之举挽救整个红尘。百年后,同样的事情仿佛正在悄无声息的上演,而这一次,他几乎没有帮手,面前只有铺天盖地的荆棘和岩石。
走到今天,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风衣澈的手在宽大的袖子里缓慢的握在一起。指甲之间相互摩擦,弹琴人的手一般细腻而柔软,但是他的手却带着微微麻刺的粗糙。因为他不只是将琴当做乐器,也是一种武器。而武器伤害的对象永远不止于对手,还有自己。
很少有人知道,风衣澈的武器就是琴,或者说是一颗琴心,他同辈的师兄弟姐妹中很少有了解他的人。就算是最熟悉他的夏溪泽都没有见过几次他真正打斗模样,至于韩涧,是最近才看到,然后重伤许久。
当风衣澈出现在元珏面前的时候,后者几乎惊呆了。一双已经不再如同年轻风华正茂时候的眼睛里倒映着同样已经年华消失,白发苍苍的风衣澈。
“元澈师兄……你来了?”
短短的几个字,好像跨越了几个一百年,声音都显得有些不真实了。
“元珏。”风衣澈轻轻的叹了口气,眸子里的光黯淡了一下,“多年不见,也不知道你是如何了。”
“我……很好。”
元珏和风衣澈、韩涧、沈蓝惠是同辈,但是并不是同一个师父,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曾经一同修行进步,曾经在年轻气盛时许下几个幼稚好笑的志向,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但是总有些东西在时光洪流漫漫前行的过程中沉淀积累下来,成为心中深处一道落满尘埃的风景,连触碰一下都有些颤抖。
风衣澈在元珏心中算什么?算一个虽然是平辈但是比一些长辈还要高深莫测的强者,小时候他远远的看着一身灰袍的风衣澈,有些兴奋又有些畏惧,师弟师妹们在一起偷偷的看着那个遗世独立的身影,“那个是元澈师兄啊……”“据说他天生能看透人心和未来,可了不起了……”“虽然元澈师兄不怎么喜欢说话的样子,但是看起来好威风啊……”
元珏只是那些人中的一员,但是这些人并不是全部,应该说只是小部分,大部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个更加优秀,更加耀眼的存在上——夏溪泽。
元澈师兄是个谁都看不透的人。
元珏也曾经是个有梦的人,在这个梦里,除魔卫道,建功立业,同门们并肩而行,头上一轮明亮的红日普照大地。夏溪泽站在所有人的前面带领着大家,风衣澈则指明前方的道路。后来似乎也确实如此,夏溪泽毫无意外的成为了新一任的掌门,天下第一的占卜大师为他出谋划策,其他的同门一起守卫着青城。
这样真好。
但是很多事情终究,该来的还是要来,元珏也参与了那场惨烈的人妖之战,目睹了无数次同门的死亡,但是,似乎只要有风衣澈和夏溪泽在,一切就都还有希望,那两个身影在那里,青城就不会倒塌,红尘就还有救。
元珏这样想着,自己的刀锋上沾染了无数的妖血,砍碎了无数妖物的骨头,身上也溅满了自己同门的鲜血,踩着无数同门的尸体……这些牺牲一开始让他悲痛欲绝,但是到最后又渐渐麻木,一丝希望成了心中最深的执念,但是还是这一缕执念在牢牢的支撑着他。
因为……除了希望,除了夏溪泽和风衣澈,面对了那么多死亡那么多离别,那么多绝望之后,他实在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
“元泽师兄?你说什么?你想要收手?”
元珏有些不可置信的听着元泽有些疲惫的说道,“可是……”
夏溪泽有退却的意向不少人都看在眼里,特别是韩涧元珏这些靠的近的人,元涧的反应尤其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