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已用香茶淑了口,又换了盏碧螺春细品,见常福禄呈上的东西当下一愣,“皇帝,将前朝奏折交给哀家,你这是何意?”太后耳畔的饱满东珠耳坠在夕阳下被染上肃然的意味,见皇帝不言,她面色一沉,语气隐隐不悦:“半遮半藏,皇帝何时学得这种作态,有什么直说便是。”
齐衍依旧平和从容,“事关重大,儿子不敢擅断,还请母后过目,再行定夺。”
作为几十年内.廷争斗的胜利者,太后直觉感到,那些奏折中的内容是她不想看到的,皇帝波澜不惊的表情让她猜不出其中是什么,太后在袖在中捏了捏帕子,终还是接过奏章。
春阳暖暖照在身上,齐衍挥手命人将饭菜都撤了下去,自己也就着长随的手漱了口。太后的面色愈来愈沉,几乎要僵硬成数九寒冬中的坚冰,双眼凛冽的目光直直盯在手中奏折上,好像对上面的内容不可置信,又好像在看着一条毫无生机的穷途末路。
太后阖上奏折,深深吐出一口气,对齐衍道:“皇帝,这上面的话,你可相信?”
齐衍坦然道:“证据历历在目,容不得朕不信。就算林平广在蜀中找到的证据都是诬陷,但穆衡大义灭亲,让朕找不到解释。”
皇帝的话只让太后觉得眼前发黑,她想到朝中有人对兄长不满,也想到林平广早晚要将手伸到穆家来。但太后没想到皇帝的动作那么快,快到毫无预兆,让穆家来不及安插助力;更没想到挑起事端的,竟是一向恭敬谦逊的穆衡!长久以来,太后都觉得穆衡是一个很听话的助力,却不料那恭顺背后,竟包藏这样的狼子野心!
太后竭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唯有头上的虫草珠花微微震颤,泄露出她内心的不安,她双唇发白,抿了几抿才说出话来,“皇帝的意思是....”
皇帝和缓一笑,“朕说了,母后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
太后的面容在明窗菱步格阴影下蒙上一层颓然,良久,她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看着齐衍道:“皇帝心中不是早有成算了么?何必来问哀家?你这是要将刀交到哀家手中,逼哀家也大义灭亲吗?!”
“母后言重了,儿子不敢。”
“不敢!皇帝还有什么不敢!”太后猛地将手中林平广的奏折摔在地上,脸上的雷霆怒气再也藏不住,“这上面的桩桩件件,不从年前着手,怎么查得清楚!皇帝,你让林平广留在蜀中,究竟是为了疏通河道,还是为了彻查穆家?!齐衍蒹葭玉树般的脸上笑容薄如飞霜,隐隐带了哀伤不忿之色,“母后何必动气,倒显得是儿子不是。将心比心,母后只为舅舅伤心忧急,却丝毫不想儿子在其中为难!难道母后只记得穆府是自己母族,却忘了天家是自己夫家吗?!”
皇帝脸上淡淡的哀伤似将夜寒雨下的琼枝,垂郁委湿,不似作伪。可听在太后耳中,却是又惊又怒,太后被皇帝堵得百口莫辩,只抖着嗓子气道:“今日晚膳,怕是皇帝给哀家摆的鸿门宴罢。好!好!真是哀家的好儿子!”
齐衍口吻依旧恭顺:“母后这是什么话,若不是念着亲戚情分,儿子怎么会留折不发,到现在来找母后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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