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齐衍难得有半日空闲,信步在园中逛着,不多时便来到一处亭阁,不大不小,雅致的靠在一片石林之中,齐衍笑道:“朕到不知,这里何时有这么个亭子。”
“皇上政事繁忙,每次到御花园都是逛逛便回去了,哪儿到过这深处呢。”常福禄笑道,“况且御花园中五步一亭,十步一阁,皇上不记得也是有的。”
齐衍随意在亭中坐下,打量着亭子周围景致,淡淡道:“惠妃走了?”
常福禄道:“没,娘娘说要自己在园中逛逛,让奴才回来伺候皇上。”
“恩”齐衍目光转向亭外,不远处是几棵海棠树,姿态优美的生在一起,其树形颇有境味,只可惜美中不足,枝头顶着的垂丝海棠却略显稀疏,颇有凋零之意。
“花期过了。”齐衍哑然一笑。
“回皇上,海棠本就是三四月份的时候最适观赏,此刻已经入暑,凋谢也是难免。”常福禄顺着齐衍的目光看去,“况且前些日子下了场雨,估摸着残余的也被打落了些。”
阳光透过枝杈斑驳的洒下来,齐衍眯了眯眼,鼻尖仿佛有海棠残留的浮香,令他片刻失神,记忆中恍惚有什么人,曾在盎然的春日里,捻一朵盛开的海棠别在鬓间,那人立在辰光中,清艳申然,妍丽而静美,展羞一笑,似是人间的最好韶光。
他拈起掉落在栏槛上,泛黄的海棠,手指稍一用力,那花便簌簌碎成几瓣,指尖所触,再不复往日柔软。经年的光景与眼前衰败的海棠交织在一起,平白为蒸蒸夏日添上一层无可挽留的怅然。
齐衍缓缓闭上眼:“常福禄,你这几日可再听见有人奏琴?”
看着背对自己的皇上,常福禄一时没明白皇上指得是什么琴,正疑惑着不知说些什么,却听皇上低笑一声,喃喃自语道:“佳音难求,是朕痴了。”语气中竟带着一丝遗憾。
常福禄本想开口劝慰两句,顺道领皇上去景致好的地方转转,却被身后的小太监打断,常福禄侧耳听了半晌,回身冲齐衍躬身道:“皇上,林大人的折子来了,应该是关于蜀地灾情的。”
一听这话,齐衍回过神来,睁开眼,双眸已是一片清明:“回太和殿。”说罢起身先出了亭子。
常福禄忙带着一干奴才紧紧跟上,没瞧见一青衣太监掉了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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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亭中,林悠月往高颈薄胎纯釉白瓷瓶中插了两支朱顶红,左右立着两个宫人缓缓打着扇。
瞟了眼跪在地上的青衣小监,林悠月挑拣着桌上的嫩绿叶子:“皇上都去哪儿了?”
小太监抹了把汗,将齐衍所到之处一五一十的回给惠妃。
林悠月转转眼珠,慢条斯理道:“凉亭?哪一处的亭子?”
“是御花园深处的棠亭。皇上进亭后便坐下了。”小太监想了想,又添了一句,“然后瞧了会儿亭外的几树海棠。”
林悠月撇撇嘴:“那地方有什么景致。”但还是问了句:“皇上可说了什么?”
“那里的海棠都败了,没什么景致。至于皇上说了什么,”小太监低了低头,“奴才身份不够,凑不得前。”
这消息实在没什么滋味,但林悠月还是示意了婉和打赏。
婉和将一个小荷包放道那太监手中:“公公拿好。”
直到那青衣太监谢恩走远了,婉和接过侍女手中团扇,亲自执了给林悠月打凉,强笑道:“娘娘多虑了,皇上不过是随处逛逛呢。”
林悠月从小白玉碟中拈了一颗梅子,放入口中,又慢悠悠的将籽吐在侍人手中,方幽幽道:“谁知道这园子里藏着什么妖精。”声音冷了几分,“要都跟你似的,争恩泽的到眼前都瞧不着,还不如直接平分春色。”林悠月没打算用沈团儿的事狠罚婉和,毕竟一个还不成气候的选侍,一个是自己的臂膀心腹,孰轻孰重她还分得请。
婉和见惠妃不过是淡淡提点自己几句,并未责罚,心中松了一口气,敛眉道:“是,奴婢长教训了。”说罢左右看看,见无旁人,方笑着问道,“方才皇上要给娘娘挪殿,娘娘为何不允?娘娘不是前些日子还说风月轩狭小么?若挪去常公公说的凌绮宫岂不得宜?”
“你当那是什么风水宝地呢,凌绮宫在西宫最南,与乾清宫和太和殿隔着大半个皇城,你主子我要是去了那儿,跟到了冷宫有什么分别。”林悠月冷笑一声,“常福禄那老东西贼不溜手,惯会耍伎俩,景仪宫的那位跟他关系一向好,如今那位关在里面出不来,他自然要给我下点绊子。”
婉和凑近惠妃,小声道:“常公公在宫中好歹也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咱们这样得罪他,万一日后.....”
“我平日也不曾怠慢过他,来往都奉承着,还点了礼。”林悠月想起常福禄收起礼来毫不手软,却没为自己说过什么好话,不屑嗤道,“什么红人,不过是个没根的奴才罢了。”
婉和对惠妃这种用着太监,又骂着太监的行为,早就司空见惯,也没在意,只问道:“现下东宫已经都住满了,难道娘娘要一直屈身风月轩不成?”
“没的说丧气话。”林悠月白了婉和一眼,转回头打理着瓶中的朱顶红,轻飘飘道,“住满了就搬出来,谁也不能一辈子霸着好地方不是。皇上宠谁,谁就该得最好的,咱们也该尝尝‘阳春景仪’的滋味了。”
婉和听到‘阳春景仪’心中一惊,没想到惠妃心里最好的地方竟然是景仪宫,自家娘娘这是要将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