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久闾予成仰天大笑,狠狠朝地上甩了一鞭,尘土飞扬。
“贺兰将军,现在已经由不得你选择。北魏你回不去了,普天之下能保护你的人只有我。若你回到北魏,才真的会死于非命。”
死于非命……难道能杀死他的不是敌人的斧头,而是同僚的怀疑?
“拓跋羽,朕只是让你缉拿贺兰破岳,有命你杀了他吗!”
诸位将士听到拓跋宏的声音,纷纷放下手中的刀剑。
“就是啊,你们别打了。先医治崔敬默要紧。”叱吕燕扶着贺兰破岳背上的崔敬默急得跺脚。
“快传军医来替崔敬默治伤,至于贺兰破岳……”拓跋宏盯着贺兰破岳坚毅的脸思虑了片刻,“顺便让军医也给他治治伤。”
贺兰破岳的袖子已经被鲜血染透,血珠顺着手掌滴落在雪中。
“皇兄——”拓跋羽正欲开口阻拦却被拓跋宏一个眼神打断。
“臣遵命。”他应答,处心积虑的诡计付之东流,他不情也不愿。
几日前,北魏安放在柔然的眼线负伤归来,一口咬定贺兰破岳是郁久闾予成的奸细。在突袭那夜生还的士兵也突然说出真相称拓跋羽雪夜领军去觅拓跋澄是受贺兰破岳的鼓动。言之凿凿,几乎是真的。拓跋宏却无法相信眼前这个目光坚定的人是敌国的奸细。
在北魏第一次迎战柔然的时候,贺兰破岳也在同列,他力挫郁久闾予成,擒贼擒王,立下赫赫战功。拓跋澄多次在自己面前提及过他,今日怎么就落得如此凄凉下场?
黄昏时刻。倦鸟归巢。一只大雁从塞外飞来,掠过北魏的天空。
任城王拓跋澄目光一亮,道:“陛下,看那只大雁背上的花纹,是郁久闾予成的信使。”
拓跋宏拉弦引弓,一箭穿心。
大雁哀鸣一声坠地。翻开腹部的羽毛果然从中搜出一张帛书。
拓跋宏一看,神色大变。拓跋澄也接过帛书,眼中沉痛,将帛书攥紧。
“召贺兰破岳。”
拓跋澄虽惜才,也不知该如何替贺兰破岳辩白。
士兵拢着一盏烛光,照的一室昏黄。
贺兰破岳手脚俱被铁索缠住。一走起路来,零丁作响。见拓跋宏坐于高堂之上,他毕恭毕敬地下拜。
拓跋宏话不多说,命人将所有人证物证带上堂来。
第一样,就是今日刚获得的帛书。贺兰破岳拿起细细看了一番。才完全明白郁久闾予成阴笑的含义。
“若你回到北魏,才真的会死于非命。”
郁久闾予成曾那样傲慢地睥睨着他,他却不以为然。
没想到,郁久闾予成在他回到北魏后居然赶尽杀绝,写了这么一封夺命书,称自己已与柔然私相授受,暗中获利。外有柔然的颠倒黑白,内有拓跋羽的天罗地网,贺。
“事到如今,人赃并获。下臣再怎么狡辩也是枉然。”
“你不说,怎么料定朕不相信。”
他惊愕抬头,望见拓跋宏鼓励的眼神。他心定决心,把自己在柔然的经历事无巨细地说给拓跋宏听。拓跋宏时不时点点头,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让人猜不透他心底的想法。
许久,拓跋宏才开口,凛然道:“朕相信你。”
贺兰破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股热流涌进血脉。他鼻腔一酸,重重磕了几个头。
“贺兰将军你受苦了。”拓跋宏将他扶起坐在他身旁的座位上,“方才崔敬默已经苏醒,他把一切都告诉了朕。一个奸细不会跋涉千里前来送死。郁久闾予成阴险狡诈,他的话朕一个字也不会信。”
“众神保佑,崔敬默有惊无险,”贺兰破岳叹出一口气,“塞外流血成海水,几万百姓正在血海翻腾。望陛下安抚阵亡将士的英灵,慰劳他们的家属……”
帐外有人奋力疾呼,拓跋宏步入帐外。贺兰破岳瞧着白帐上的人影幢幢,纵横交错。
一个人影兀地跪下,呜咽道:“陛下,草民有罪。”
好熟悉的声音……贺兰破岳竖着耳朵,听起来。
拓跋宏沉吟了片刻,安抚道:“你作战有功,朕恕你无罪。”
“贺兰将军是无罪的,请你赦免他。是广陵王,是广陵王要堵住悠悠之口,指鹿为马让草民冤枉贺兰将军的。雪夜里,明明是贺兰将军跪下求他别出行,是他一意孤行,才造成我军伤亡惨重。我们都以为贺兰将军已经为国捐躯,为了保命才诬陷他的……请陛下明察。”
贺兰破岳无可奈何的一笑。拓跋羽啊,拓跋羽,为了杀自己,他也算是煞费苦心。
“皇兄,臣弟知错了!”
是拓跋羽的声音,他跪倒在拓跋宏的面前,惊惶地磕头。
“拖下去,军法处置!”拓跋宏声音有难掩的怒气,他懒得再看拓跋羽一眼,掀开帐帘,跨进帐内。
帐帘垂下的瞬间,坐着的贺兰破岳与跪着的拓跋羽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妒恨交织,情场、战场上的敌人用眼神展开一番厮杀,他们纷纷把对方杀死在自己眼里。
拓跋宏脸上阴晴未定,自嘲地一笑:“贺兰将军,你也看见了吧。敌国还未采取行动,我军就已经自乱阵脚,这是未战先败的预兆。”
贺兰破岳一拉铁链,单膝跪下。
“臣愿为陛下解忧。”
“不愧是我鲜卑的好男儿。现在北魏与柔然之间一触即发,朕需要一个人身先士卒,你是不二人选。”拓跋宏笑了,笑容并不轻松,“前路是荆棘路,贺兰将军你可愿上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