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冯润忘记了呼吸,紧张得盯着声音的来源,胳膊上寒毛都已经炸起来。
从树影中,走出个十一二岁左右的黑衣少年,头发竟然如月光般银白灿烂,削瘦的尖脸配着一双幽蓝深邃的双瞳,血一般嫣红的薄唇紧紧抿着,像是忍受着什么痛苦。按照常理来看,这是个长相极为俊美的少年,只是像开在彼岸的曼珠沙华,美得有些不祥。冯润从未见过这种发色,一时间竟然看呆了,忘了尖叫。
恍惚中,少年走得更近。冯润这时才瞥见他的血一般的红唇下面沾着一片黄色的羽毛,顺着他的肩膀看下去,他的手指间竟然鲜血淋漓。从他指缝间露出的尖尖的东西好像是一根鸟腿。
他居然把一只小鸟生吞活剥了!
冯润一抬眸刚好对上他诡异的瞳孔,那冷得透骨的冰蓝像寒月下的狂风恶浪,仿佛顷刻间就要将她扼杀在波涛中。她吓得惊声尖叫,那少年的步子依然不慌不忙地朝这边踱来,仿佛是与她玩着猫鼠游戏。
他只要再走近一步,她就杀了他!冯润紧紧握住冰冷的剪刀。此时此刻,即使只是微风吹落一片树叶也能让她失控。
他石刻般苍白俊美的容颜近在咫尺,突然就止在冯润的一步之遥。冯润高高举起手中的剪刀就要向他刺去。少年却低下头,趴在地上,捡起冯润丢在地上的那个馒头,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雪白的馒头瞬间染上了血手印。
冯润有了片刻的失神。他或许不是坏人,他或许只是饿坏了……一是同情少年的惨况,二是为了保命,她赶紧从背篓中掏出剩下的馒头,塞在他的手里。
“给、给你。”
少年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接过她的馒头,继续旁若无人的吃起来。冯润蹲下身子凝视着他。他的眼睛真漂亮,就像万里无云的晴空。一眼就能看到底。而冯润在其中并没看到任何的歹念和杀气。
少年分出一个馒头放在冯润的面前,冯润惊讶地接过,道:“谢谢。”她拿在手中并不吃。
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冯润抬手将少年嘴角的羽毛抹掉。少年抬眸望着她,眼神不悲不喜,这一眼深深触动了她。
她从未看过这么干净澄澈的眼睛。
冯润捧起他的脸,用衣袖将他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好像他的眼睛这么干净。
洛阳城中发生了一起大案。一伙流匪在昨夜因分赃不均而刀剑相向。最后全部在内斗中惨死。官兵抬着这些死尸走在大街上,脚步匆匆。有好事者一路跟随,伸长着脖子看热闹。
那些被抬出的尸体分明是昨日在青衣沽酒中闹事的人,偶然路过的贺兰破岳心一惊,一个箭步上前掀开白布,直到确信其中没有熟悉的那张脸,才退出拥挤的人群。
谢斐然回到洛阳的事情要不要告诉叶芳奴呢?他纠结了一夜。若是说了,叶芳奴一定会为他忧心忡忡;若是不说,叶芳奴以后知道势必会责怪自己。
犹豫中,不小心跟一个小乞丐撞了满怀。
“失礼了。”贺兰破岳道歉,那小乞丐头也不抬地塞给他一团小纸条便钻进喧闹的人群。他展开字条。上面写着:“申时三刻,河东树林,不见不散。”
“道晖兄。”
贺兰破岳把纸条收进怀里,转身回到青衣沽酒。
暑气渐歇,贺兰破岳再三嘱咐常翩翩千万不要惹是生非后。便准时赴约。葱葱茏茏的树林中,蝉鸣聒噪,走入其中,只觉耳中一阵嗡鸣。
“贺兰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谢斐然依然那副络腮胡打扮坐在树荫底下。这块难得的阴凉之处,摆放着一张木桌,两张木凳,上面有一个茶壶,而茶杯不多不少也正好是两个。
“道晖兄,几日不见怎么沧桑了这么多。我差点没认出来。”
谢斐然扶住衣袖,正给贺兰破岳倒一杯清茶,闻声手一抖。
“贺兰兄刮了胡子也年轻了许多,道晖也差点没出来。不过是刮个胡子而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牙尖嘴利的。”谢斐然递过一杯水到他手中。
“若论伶牙俐齿,整个洛阳城有谁能比得过道晖?不过我只想听些实话,你怎么会和那群人混在一块?”贺兰破岳先畅饮了一杯。
“这件事要从一年前说起了,且听我从头道来。”谢斐然摘下头上的毡帽,从腰间掏出一把折扇,给二人扇着风。
谢斐然自两年前离开平城后,天大地大却不没有他的容身之所。北魏贴满他的画像,他的人头明码标价黄金百两;南齐的皇帝痛下杀手,不远万里派来大批杀手向他索命。他只得继续北上来到了契丹境内。
习惯了江南草长莺飞的水土,谢斐然第一次来到大漠就遇到了流沙。沙子做的漩涡将他拉进深不见底的黑洞,在漫天风沙中,是耶律列将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如此看来,耶律列是道晖的救命恩人了?”贺兰破岳放下茶杯。
谢斐然无奈一笑:“耶律列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他当时看着我掉进流沙中,本来是准备袖手旁观的,是我答应他给他赏金百两,他才愿意施以援手。”
在那场流沙中,谢斐然和耶律列就算结识了,而为了避免暴露行踪,谢斐然用了完颜冉这个名字。纯属偶然,谢斐然居然意外在耶律列身上看到了他的先祖谢灵运的书画,通过一步步的调查,他发现这个耶律列竟然是个土匪,这次负责押送的货物中居然有数不尽的绝世珍宝。
“我从来不知道他们竟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