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外人情不自禁地喟叹,不过他们遗憾的是错过了一趁戏。一场莫名其妙的自杀哪里比得过声势浩大的车裂呢?
冯诞是他们中第一个得知常笑书死讯的人,他彻夜大醉,被丫鬟叫醒时还有些神志不清。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立刻从梦中惊坐起,如有一根细细的针在他心窝狠狠地扎下去,疼地整个身子都在打颤。
出门时,天还没亮,平城的天空是灰暗的,肮脏的,如紫砂壶底洗不干净的茶锈。摸着黑,来到地牢,在常笑书的尸体旁蹲下身,与他的脸齐平。
他的眼睛还半睁着,头颅低垂,背脊挺直,好似只是在思考,可是他的确是一具尸体了。在黑暗中,冯诞的泪水决堤而下。泪眼模糊中,他忽的在常笑书的腰间发现了什么。
抽出来,那是一张布条,像是从常笑书的袖子上裁下来的。上面的字迹很是潦草,看起来像是用血迹写成的。常笑书在用筷子刺进喉咙后,他并没有立即死去,而是写下了这封遗书,也就是他离开这个世界时最后的想法。
冯诞展开布条,仔细地读了读,泪水再次涌上来,滴在上面,氤氲了血色的字迹,犹如他的一片赤子之心。
冯诞一步一步走出地牢,对随侍叮嘱道:“去如意客栈,请谢斐然公子来府上一趟。”
拓跋宏在睡梦中初醒,有些恍惚,再三询问前来禀报消息的拓跋勰:“彦和,你再说一遍?”
“禀告皇兄,常笑书已于昨日在地牢中自尽了……”拓跋勰小心着分寸,故意将畏罪几个字去除。
“自尽……自尽……”拓跋宏不断重复这几个字,突然大笑起来,“自尽的好啊。”那笑中带泪,欲悲还喜,犹如光与影交替在一起。
洛阳街头。许多前来观刑的人败兴而归,都吵着嚷着不肯走,好不热闹。
“快回去吧。犯人在昨天夜里就死了!凑什么热闹!”士兵不耐烦地挡着一拥而上的人群。他狠狠推了一把挤在最前面的人,怒骂道:“挤什么挤!不是说了人没了吗。看什么热闹!”
窈娘提着食盒正在往前挤,不料被这个年轻士兵推了一把,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常翩翩急了,护住窈娘,上前就要和士兵理论,吼道:“你凶什么凶啊!这么多人干什么光推我!”
士兵见她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一看就不是个善茬,气势立刻减弱了几分,道:“哎哟喂。我的姑奶奶。您别挤了,好不好。人都死了,你们哪儿来这么大热情来看热闹啊!”
“狗屁!他还没死了!谁给你这个胆子咒他的!”常翩翩一把揪住他的领子。窈娘生怕她闯出大祸来,赶紧上前掰开她的手。
年轻士兵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是个练家子,几下就把自己钳住了。幸而被她同行的妇人救了。否则今天可就丢脸透了。
“夫人,”见窈娘长得柔情似水的模样定是个好说话的主,他立刻换了战术,“今天的热闹是看不成了,你们还是回去吧,别白费功夫了。”
“你的意思是圣上改变主意了,要放常笑书一条生路吗?”窈娘的眼睛兀地一亮。如黑夜中点亮的一盏孤灯。
“哪儿能啊!天子一言九鼎,怎么会朝令夕改?是常笑书他自己畏罪自尽了。他也真够能的,用筷子也能把自己给了结了,这本事真不是一般人能行的。啧啧……”
那团火苗被更深沉的黑暗吞没了,化成一撮灰烬,好像再也不会亮了。霎时间。窈娘失去了所有力气,顶不左方源源不断涌来的人群,她一下子被挤了出去。
常翩翩还被他的话震惊的回不过神,等回过神来,窈娘已经不在自己的身侧。心一惊。奋力挤出人群,窈娘站在人群之外,食盒已被打翻在地,美酒佳肴,汤汤水水,淌了一地,如同一场夏雨晚来风急,吹得落花满地狼藉。
“窈娘……”常翩翩带着哭腔,扑进她的怀里哭喊,“他们说大哥死了!我不信,这不可能。”
半响,窈娘撑起一个苍白的笑容,嗓音微微几无可闻:“这是你大哥的决定。他到死也不肯失了他的尊严,我们应该尊重他的决定。”语罢,她一动不动的让常翩翩抱着,不去回抱,也不推开,就这样站着。她的怀抱很冷,好像藏着一块冰,好像没有心跳。
官府的人依照拓跋宏的旨意将常笑书的尸体抬到常翩翩他们所在的客栈下,为首的狱卒喊了一声:“常笑书家人可在此?”
一语罢,引来无数人围观。远远地,冯润在马车中听见动静,立刻对策马的荻月道:“我方才听到有人叫常笑书的名字,咱们快上前看看。”
回过头,瞥了一眼睡得昏沉的玉菟。这几日她倒是逍遥自在,无忧无虑,苦的是荻月和自己,没日没夜的赶路,多久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
下马拨开层层的人群,只见中间有一队官兵正抬着一具尸体,尸体身上盖着一层白布,根本无法分辨。冯润驻足,打量了他们一番,继续向前走。
“常笑书的家人到底在不在!”那人又喊了一嗓子。
路边看热闹的人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个常笑书连个家人都没有吗?那谁给他收尸啊。”
“嚯,像他这种忘恩负义的人能有家人?这样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就是,能保的一具全尸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喏。”
冯润闻声,惊回头,拦下狱卒道:“我能看看这是谁吗?”
“你是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