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上,您要的花我都摘来了!”常翩翩一路欢呼雀跃地闯进了内室。
拓跋宏端起桌上的清茶,观看碧绿的茶叶在水中翻滚、舒展、沉淀,轻轻一嗅,道:“还是汉人懂得享受,观茶、沏茶、闻茶、品茶都是人世间的大乐之事。准备好一些上好的茶叶等回了平城就悉数赠与任城王,让他也见识见识这汉人的好处!下次朕倒要看看们是不是还要反驳朕!”
常翩翩拿着花,四处寻找着花瓶,莞尔一笑道:“奴婢遵命,等把这些花儿安置好,这就去给任城王准备”
拓跋宏轻笑道:“不必这么麻烦,把花放桌子上就行。只是,这花若是这样长久地摆放着,没多久就会枯萎……”
常翩翩把花整齐地摆在桌角,顺手收拾起桌上散开的书本,道:“现在气候炎热,这些花一定会腐烂了的……奴婢曾听过那些街头卖糖水的人有治冰之法。他们将硝石溶于水中,就可使水迅速凝结成冰。”
“噢?真有此事?”拓跋宏诧异地回首凝望着常翩翩道,把这一点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是真的没错!所以在夏天最热的时候,依然能喝上清凉爽口的糖水。”常翩翩一翻书,发现书中居然夹着荷花花瓣数枚。她反过来看看书皮,藏蓝色的树皮上书着“春秋繁露”四个大字。
“皇上何时有这几本书了?”常翩翩道,她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便直接对皇上发问了。
没想到,拓跋宏竟然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睫毛微颤,望着远方神情痴迷,并不应答。
常翩翩从未见过皇上如此模样,摸着书皮也不禁呆呆地出神。
翌日,皇上与太皇太后改道经过叶县,惊动了周边各省的大小官员,都纷纷到此处来庆贺。
叶县县衙门前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一派喜气洋洋的场景。
叶县县令奴颜媚骨地俯身跪地,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几声闷响,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即,让身后的衙役搬来一副鎏金烫字的额匾,上面工工整整,笔走龙蛇地刻着几个大字“天高三尺”。
县令弓着身子,挪着浑圆的三尺肥腰,比手画脚道:“皇上,这是叶县百姓为了歌颂下官的功绩,连夜赶工特意为下官打造的牌匾,今日,下官就把老百姓对皇上的忠心献给皇上,也代表下官的一片孝心。”作势又准备下跪。
拓跋宏的脸色立刻大变,怒气积聚于胸,一甩衣袖,故意跨过那县令,风风火火迈入了县衙之中。太皇太后侧目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也随着皇上进去了。
大队人马立刻也随着二人鱼贯而入。
那胖子县令百思不得其解,但毕竟没有得到陛下的允许,就一直跪在县衙门前不敢抬头。
正在此时,耳边突然爆发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
县令略微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方才站在皇上身侧的给事中李冲。
“真是愚蠢,愚蠢至极!”李冲捂着肚子边笑边说,下巴上的胡子也乐的乱颤。
“下官愚钝,还望李大人指示。”
“老百姓送你‘天高三尺’四个字是是骂你刮地皮刮得太狠了,以致于让天都增高了三尺!你这蠢货居然以为是为你歌功颂德,还转送给皇上!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李冲白眼斥之,一拂袖也从他的头顶垮了过去。
那县令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摸着头上的乌纱帽,跪也跪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朕出巡接先是去了伯恭家中,他身兼中书博士、中书令数职,环堵萧然,一贫如洗。今日,再看看他,一小小县令,芝麻绿豆这么小的官,居然敢住这么豪华的府邸!平时不知怎么搜刮民脂民膏,鱼肉百姓,才让自己吃的脑满肠肥!天高三尺,朕看是刮地三尺!真是北魏之耻!”拓跋宏怒气冲冲地落座。
“宏儿不必如此恼怒,幸好这次咱们改道了,才得以见到这么一番场景,否则还不知道那群贪官把这天下粉饰太平成什么样子……现在亡羊补牢还为时不晚……”太皇太后倒是神色如常,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四海各国的官员哪个不是靠朝廷发放的俸禄过活,只有我北魏这种不管不顾的态度,才贪官丛生,酷吏遍地。北魏改革势必要从整顿吏治,实行俸禄制开始!”拓跋宏坐立难安,抄起手又站了起来。
“宏儿,整顿吏治是件大事,谋定而后动,等咱们回国都之后,与任城王他们好好计划一番,才开始昭告天下。”太皇太后沉吟道。
拓跋宏背着手,立在窗外,极目远眺。
月色入帘,窗外蝉鸣。
庭院中,月光清明如积水,中有参差水草纵横交错,若不细看,还真以为是一滩清水。
“今日皇兄为太皇太后演的一出好戏,皇兄的心意势必已经传到了太皇太后那里。”拓跋勰卷起书来,正欲翻开,却被拓跋宏及时拦下。
“皇弟还是看这一本吧……”拓跋宏不动声色地把书藏了起来,“太皇太后心细如尘,咱们做的这些手脚,她早就明了了。今日只是为了探探太皇太后的口风,既然太皇太后已经表明了她的立场,站在朕这一边,那朕就不怕拓跋他那个跋扈将军了!”
“皇兄什么时候喜欢看这本书了,皇上不是并不喜欢董博士吗?”拓跋勰无意瞥见了书中的花瓣,浅笑打趣道。“想必皇兄是见到冯润姑娘了?”
拓跋宏扬起一丝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