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成卉记得很清楚,那块腰牌原来是放在一个银白丝绣鲤鱼荷包里,挂在了妆台一角上。
几人冲进屋里一瞧,只见那只荷包正静静地躺在妆台上,大概是方才半夏动过了。打开看了看,荷包里有十几颗长辈给的见面礼金珠,都仍旧好好地装在袋儿里。不见了的,只有沈晏安给的那块腰牌。
那么肯定就不是小厮仆妇见财起意了。
顾成卉倒出金珠来一数,一颗都没少。她冷笑一声,低低地叹口气道:“我这位二姐姐啊……倒真是个有本事的。”
身边围着她的三个丫鬟把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半夏有些不敢相信似的问道:“二小姐……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她可还没回府呢……”
“难道还劳动她亲自动手?自然是有人供她差遣。”顾成卉把玩着一把金珠冷冷地道。“照我看,只怕那人不是不想伪装成顺手牵羊,不过这金珠委实又多、又打眼。若是拿了这金珠,保不准什么时候被人瞧见,就万事皆休了……那人倒是分得清轻重!”
“那、那咱们怎么办?”细辛的脸色已经白了。“既然有人不安好心,要是捅出去了,那姑娘的名节——”
顾成卉摆摆手。“我看,她们倒不是冲着我的名节而来的。不然恐怕一早就闹开了……你们放心,我知道这块腰牌要上哪去找。”
说罢,她将金珠放回荷包,装进袖袋里,也不打算再跟几个丫鬟多解释,自己匆匆地出了门。
忍冬正在院里指挥丫头小厮整理箱笼呢,见了顾成卉出来忙走上一步笑道:“姑娘来了?您看什么时候把东西搬到关月山居去好?”
顾成卉的神色早已换成一派云淡风轻:“上午太太已经派人跟何姨娘打过了招呼,你什么时候归拢好了,就什么时候搬罢。”说罢没等忍冬回话,径自走了。
忍冬楞了一愣,回身继续点验箱子。此刻太阳已升得高高的。她身旁忽然投下了一个暗影。忍冬抬头一看,原来是许妈妈。
许妈妈神色中混杂着不忍和不忿,轻声对忍冬道:“最近姑娘是怎么了,竟突然对你冷淡了这许多……我瞧着,都有一些心酸。”
忍冬苦笑了一下,没说话。许妈妈又道:“想必姑娘是对你起了误会。你也别担心,我还有几分老脸,豁出去替你说和说和,姑娘或许能看在我面子上……”
一声轻叹,忍冬打断了她。“妈妈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事情也没有这样简单……妈妈知道许公子罢?”
许妈妈忙点了点头。
“许公子前些日子帮了姑娘一个大忙。”忍冬口气里有些幽怨。“我当时是有些不赞成的。本来姑娘就不该和外男往来这样频繁。如今又欠了这么大人情……我心里担心。不免多劝了几句。可姑娘却因为这件事对我着恼了……许公子那边听说了,不知道又对姑娘说了我什么,反正——我是彻底失了欢心。”
许妈妈恍然大悟的表情里,又带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怪不得你不叫我去。我说话哪里顶得上许公子管用呢……那细辛呢?她在姑娘面前面子可大。”
“妈妈以为,告诉许公子我劝姑娘不要多与外男来往的人是谁?”忍冬冷笑一声。
许妈妈不说话了。过了半响,她叹了一声,安慰道:“一时的事儿,总会好的。你也跟姑娘服服软……”
“凭什么?”忍冬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不忿地低声道:“明明是姑娘做错了,凭什么我就不能说?若姑娘只管错下去,你等着我去告诉老夫人的!”
正说着话,只见那边细辛和半夏过来了。二人忙闭了嘴。
细辛走了近来,刚刚笑着打了一声招呼,忍冬沉着一张脸,叫住了两个婆子,吩咐她们挑了东西。送到关月山居里去。自己拉了许妈妈的手,笑道:“妈妈的东西在哪里?我先使人给你抬过去,挑个好地儿……”热情洋溢地说了一串儿,一派忙活劲头,没给细辛留个说话的余地。细辛不尴不尬地站了一会儿,只好自走了。
一众丫鬟仆妇忙活了大半日,终于把西跨院的东西点检完毕,一只又一只的箱笼被挑着抬着,送进了关月山居。何姨娘正倚在院门口,一面磕瓜子一面瞧着箱笼,吐了一地的瓜子壳。
顾成卉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瞧见一片瓜子皮划了一道抛物线,落在其中一只箱笼上。一个小丫头忙道:“姨娘怎么不看着些儿!怪脏的。”拉下袖子掩着手,把瓜子皮扫落下去。顾成卉暗暗皱了皱眉头,抬眼一看,何姨娘两眼正盯着她,也不行礼,又往嘴里送了一颗瓜子——显然是有意为之。她身后的一个小丫鬟感受到了顾成卉的视线,忙悄悄拉了一下何姨娘的衣袖。
她的动作都落入了顾成卉的眼里,只是她也不生气,站住了笑眯眯地道:“看来我要叨扰何姨娘了。”
何姨娘皮笑肉不笑地道:“本来就是姑娘的院子,哪里要这么客气。只是既然太太以前发了话把院子给了我住,也只好委屈姑娘住在西厢房里了。”
她心里还为着顾成卉前段时间不肯援手而怄气呢。顾成卉心知肚明,也不生气,只点了点头,越过了何姨娘身边。
许久没有回来过,关月山居变化倒还不大——依然那么幽雅清净。只是一处角落里扫了一堆瓜子皮儿、花生壳儿,显然是何姨娘留下来的。顾成卉拿出了从府里领来的钥匙,把库房、下人房的门都打开了。——何姨娘身边只有几个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