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个婆子如同蚂蚁搬家似的,肩上扛着、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箱笼,将老夫人留下的两间库房逐渐搬空了。
枉费孙氏剑拔弩张、浑身戒备地等了好半天工夫,也不见她来找乐妈妈开刀——顾成卉竟像是忘了似的,早就随着丫鬟们一块儿走了。
莫非乐妈妈不是她的目的,她只是为了要把东西搬出去而已?孙氏的心里浮起了这个怀疑来——可是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也晚了,她想起那整整两库房的东西,不禁有些肉疼。
一直到白日里和熙的暖意在傍晚里消失的时候,孙氏才发觉自己想错了。
“你们说,父亲这个时候应该也到正明居了罢?”提饭的小丫头人还没有进门,丰盛的晚饭就在食盒儿里不甘示弱地飘出了阵阵香味来。香味从半开的窗户缝儿里漫了进来,屋里的顾成卉一手拄着下巴,像只猫儿似的懒洋洋地问道。
细辛应了一声:“差不多了!老爷一向都是这个钟点用晚饭的。”
早在下午顾老爷一回府的工夫,顾成卉就使人将上午正明居闹贼一事,通过顾庆吹进了顾老爷的耳朵里。跟着事件一块儿被提起来的,自然还有顾五小姐对乐妈妈的“处理意见”,以及太太是怎么在中间阻挠的。
以顾老爷那种毫无原则的墙头草心态来看,此时顾成卉与孙氏二人哪一个说话更有分量,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事儿了。
抬鼻子闻一闻饭菜的香气,顾成卉脸上却丝毫没有了往日的高兴劲儿。她抬手指了罗巾儿。道:“你去正明居那边儿打听着,看看怎么样了?顺便去取些碎银子,替我赏了大雁。可别偷偷摸摸地赏!”
罗巾儿早已被收编进了关月山居,闻言笑着“哎”了一声。拿了银子,便掀起棉门帘匆匆地走了。
提饭的小丫头此时也正好到了,她拍了拍身上的雪,仰头笑道:“姑娘。晚饭来了!”
顾成卉极爱美食,这一点整个顾府上下都是无人不知的。每到了能吃上美食的时候,她总是特别雀跃一些的——更何况,顾府的大厨房手艺确实也十分不赖。
可今天的顾成卉神情却不太对,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忍冬和细辛二人一脸苦笑,嘱咐小丫头将食盒放在了桌上,紧接着二人便出去各打了一大海碗的清水回来。
细辛刚揭开食盒盖子,一股腾腾热汽混着香味顿时直扑出了出来,让顾成卉简直快要眼泪汪汪了:“……二位姐姐。我饿得不成了。让我先吃两口罢?”
“既然受不了。又何必想出这个法子来,自己遭罪!”忍冬不由嗔了一句。“姑娘可只能吃一两口!”
顾成卉忙点点头,饿虎扑食似的拿起了筷子。不等饭菜从食盒里拿出来,就连连搛了几口菜——若要让她的未来婆婆瞧见这个场面。只怕能痛苦地昏过去。
“好了好了,够了够了!”细辛忙拦住了顾成卉的筷子,“再吃就不像了。”
顾成卉这才眼巴巴地停下,筷子头儿吸啊吸的,还不肯从嘴里拿出来。
不过她这副装可怜的工夫,两个丫鬟也都是见惯的了,因此只顾着干自己手上的活儿,一时也无人理会她。
“——小心些,一片一片地涮……”忍冬一边将一块茄子在水里洗了洗,一边轻声道,“再按原样摆回去……”
细辛也是一脸凝重。两个丫头活像是在给皇上绣花儿似的,慎重地一点一点地把四碟菜全放在水里洗了一遍。一直到确认菜上再没有了油盐调味,这才按原样装回了盘里。
顾成卉看得忍不住道:“也不用这么细致……说到底,我也不过是在借势刁难人。”
认死理儿的忍冬和做事多一个心眼儿的细辛,都没有搭她的茬儿。
待全弄好了,忍冬这才笑着道:“姑娘现在再尝尝罢!”
顾成卉一脸兴趣缺缺的样子搛起一块鸡肉送进嘴里,顿时苦起了脸,强咽下去道:“真难吃……好了,你们谁送回去?”
“外头怪冷的,我去罢!”细辛跃跃欲试地道——她那副迫不及待要仗势欺人的模样,倒把其余二人都给逗笑了。
“快去快去!”顾成卉笑道。“我还等着吃第二道呢!”
收拾好了东西,细辛披上了一件袍子,拎起食盒,转身出了门。说来也不知道是巧还是不巧,出了关月山居刚走了没两步,阴暗下来的天空就飘起了细细的雪。
细辛抬头看了看天,将食盒盖子抽开了。雪点儿落在了还热乎着的饭菜上,立刻就融化了。没过一会儿,随着饭菜彻底冷了下来,颜色也变得死板板的了,盘底还凝起了一层油。
到了大厨房的时候,细辛将盖子盖好,往里看了看——因为刚刚把晚饭都给各院送走了,此时的婆子仆妇们都坐在了暖烘烘的灶下,各自捧了一只碗,边吃边聊。
“郑娘子呢?皮痒痒了,就直说!”
细辛大步流星地闯进了大厨房,吼了一句,“哐”地一声,将食盒往桌台上重重一扔——灶下吃饭的,一时都傻了。一个小丫头脸色不太好看地冲向了后头,大概是去叫郑娘子去了——另一个婆子认出细辛是五小姐院子里的,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问道:“是细辛姑娘罢?这是怎么一回事……”
说话间,郑娘子也急急地走了出来。
细辛紧盯着她,冷笑了一声。“好哇,姑娘不过是挑了你办事上的几件毛病,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给姑娘穿起小鞋儿来了!整一些猪狗也吃不下的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