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背叛了的男人,嫉妒心和复仇心一旦爆发出来,真是异样地可怕。
“五小姐千万要当心些,若是被老爷发现了你在这儿,只怕连我也要没命了……”铜雀的模样战战兢兢、犹自不放心地又嘱咐了顾成卉一次。
此时的顾成卉,正坐在杨欢欢屋子边上的次间里。隔壁的怒吼、哭叫,透过薄薄一道墙壁,清晰可闻。为了不惹人注意,屋子里没有点灯,一片黑暗。
在黑暗中,顾成卉轻声对铜雀道:“我晓得了,你走罢。嘴巴闭严实些,我自然会保你无事。”顿了顿,她又道:“你若是还想着做姨娘,便给我警醒着些。”
这一批刚刚调进府里的年轻漂亮丫头,几乎全是顾成卉一手选拔出来的。等人都进了府,她就把功劳全托在了杨欢欢的身上——而杨欢欢,也兴高采烈地认下了,丝毫没有起疑。
借着微光,她见铜雀忙忙地点了点头,竟是连礼也忘了行了,转身就出了门。
半夏站在顾成卉的身边,隔壁的声音她都听了一个清楚,极不安地低声道:“姑娘……老爷、老爷他是把八少爷怎么了?八少爷不会是……”
此时顾明柏歇斯底里的声音,已经来来回回地把一句话重复了许多次了:“……他毕竟也是你的外孙,亲外孙啊……”半夏还从来没听过三少爷的声音,竟然可以这么悲痛。
次间里静静的,显得主屋里的声音越发嘈杂起来。过了半响,顾成卉才长叹了一口气:“是我对不住那个孩子。他恐怕已经无幸了……我也真是没有想到……”
她的语气中饱含疲惫,抬起手,在脸上抹了一下。这么一下叫半夏心都慌了。忙半蹲下身子,拉住了她的手道:“姑娘也别太过自责了,您不过是叫老爷看清楚了事实罢了!接下去发生什么,您又哪里预料得到?”
“不管怎么说,孩子毕竟是无辜的……”顾成卉语气沉沉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只听隔壁顾老爷忽然冷冷地喝了一声,打断了顾明柏:“亲外孙?莫说他一个孽种。连你也跟我没有关系了!今天我就要开祠堂,将你从族谱中除名!从今往后,我顾文远,只生过顾明松一个儿子!”
两间屋子里,顿时都静默得好像被冻住了似的。
“你以后是死是活,与顾家再无半点干系!明日一大早,你就给我滚!”唯独顾老爷的咆哮,在夜空中不断回荡。
“走罢。”顾成卉忽然站起了身,轻声道。“听到这儿也差不多了。”
顾明柏是个什么下场。她已经心里有数了——在这个年代、这样的社会里,被驱逐出宗族家庭之人,活得不会比一条狗更体面些的。这还已经是顾老爷念在父子情分上,手下留情了。
至于杨欢欢,更是不必再听下去了。
主仆二人推开了门的时候,隔壁才爆发出顾明柏呜咽的哀求声。作为一个养尊处优了十多年的少爷。突然叫他沦落街头,只怕比叫他去死还要更可怕些——顾明柏也忘了尚自昏迷的杨欢欢、以及才刚刚咽气的顾明道了,求恳话伴着磕头声。远远地传了开去,一直到顾成卉迈出了院子,这才渐渐地听不见了。
二人脚下不停,一路朝北走去,最后在一个小小的破旧院子前停下了脚步。
这个小院儿,原本是柴房和杂物房,堆满了各种脏旧的木料,无人打理。哪怕如今早已将那些东西都清理掉了,也依然有一股发霉腐败了似的味道,隐隐地缭绕不去。
半夏掏出钥匙。解下了门上的黄铜大锁,顾成卉“吱呀”地一声推开了木门,从门辕上扑簇簇地落下了一团团灰尘来。半夏险些呛得咳嗽起来。忙用帕子在顾成卉身上打了打,二人这才迈步进了院子。
一盏昏黄的油灯,从屋里的窗户纸上透出了一点点微弱的光。
没有天井、没有茶水房、没有后罩房……一切富贵人家院儿里的标准配置,这里统统都没有。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屋门急急忙忙地被打开了,露出了孙氏憔悴灰败的一张脸。
“……你怎么来了?你是来瞧我笑话的么?”一见是顾成卉,孙氏立刻充满防备地笑了。“煽动父亲,将嫡母关在了小院儿里……顾成卉,你别叫我有一日能够翻身。不然到时,光是不孝这一条罪名,我就能治死你……”
这样外强中干的话,早在当日顾成华派人将她关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听过了。不想这么些时日过去了,孙氏还是没有什么长进……
从孙氏的身后,挤出了两个人的脸——她们一看见顾成卉,眼睛立刻亮了,放软了声音叫道:“五小姐……求您发发慈心,放我们出去罢!”正是苏金和衾烟。
大概是瞧孙氏彻底地失势了罢,两个丫鬟对她是一点儿顾忌都没有了。苏金推开孙氏,从她身边挤出来,朝顾成卉笑道:“五小姐今儿个来,是为了什么?要不要我去给您找张椅子来?”
孙氏白着一张脸,却丝毫没有反应。——看这样子,两个丫鬟对她不恭不敬,也不是头一回了。
顾成卉朝苏金笑着点点头。“那就有劳你了,给我找张干净的来。”
苏金忙脆脆地“哎!”了一声,抢着回到屋里去,再出来的时候,竟是与衾烟一块儿抬着一张椅子,看着还挺光亮的,与这院子里其他东西都不大相同——将椅子放下了,她殷勤地用袖子擦了擦,顾成卉这才慢悠悠地坐下了。
才一坐下,她就笑了——身子稍稍一动,就发现这椅子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