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宴席上的时候,已是酒过几巡,羹肴过半了。顾成卉像没事人似的,与许云樊、陈嫣几个笑着打了招呼,便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细辛低着头跟在她身后,默默地袖手站在一旁。
顾七抬起了眼皮,仔细打量了一下主仆二人,目光在细辛鼓囊囊的袖袋上停留了一会儿,就快速和鱼雁对视了一眼。
鱼雁忙弯下了腰,就听见自家姑娘头上钗环清脆的响声靠近了自己的耳朵,接着传来顾七低低的一声:“看见了?现在去吧!”鱼雁忙按下狂跳不止的心,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又抬头望了一眼顾成卉主仆二人。
只见细辛此时恰好弯下腰,往顾成卉的碗里夹了一只酥牡丹;而顾成卉早已扭头过去,正与身边的许云樊谈笑宴宴。鱼雁后退了一步,转身快步离去了。
鱼雁这才一走开,她身后的顾成卉就垂了垂眼睑,忽然拉住许云樊的袖子笑道:“难得能与许姐姐一见如故,我有个主意,不知许姐姐愿不愿意赏脸了。”
许云樊笑道:“又有什么鬼机灵的主意了?”
“咱们以随身之物交换,留作一个见证,不知姐姐觉得好不好?”
许云樊虽然有点儿愕然,却依旧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自然好!那就这么办罢。”
陈嫣和另外几个姑娘,听了也都过来凑热闹,一句接一句“不想你两个还要交换什么信物!”“这主意倒好,我回头也与陈姐姐相换!”一时之间,倒像是把脸凑近了一个装着许多鸟儿的笼子似的。莺声燕语地不住。坐在斜对面的顾七撇了撇嘴角,也没了听下去的兴趣,转头和方华莹搭了几句话。她气度自然,落落大方。立时就跟顾成燕分了个高下,引得方华莹也来了谈兴,二人轻声聊了一会儿。
这一边,许云樊稍稍想了想,从自己胡袖的袖袋里掏出了一条手帕来,带起一阵叮当响声,轻轻放在了顾成卉的手上。顾成卉低眼一看,心头顿时涌起几分感动、几分愧疚。
许云樊所给的,正是她最贴身、最私密的汗巾子。那是一张窄长的淡紫色销金双面绣帕子。一角缝坠着一只白玉环,拴着一个小小的精制银盒。许云樊打开银盒儿,露出一盒干茶来,笑着说:“你看,不光跟你交换了信物,还白饶了你这许多的嚼用香茶呢!”
这样随身带着的亲密东西,说给就给了顾成卉,确实足以说明许云樊的一片诚意。顾成卉望着那一小盒香茶叶静静置于紫色软缎之上,压下百般思绪,也笑着解下了腰间的扇囊。递进了许云樊手中。
许云樊低头看去,她修长的脖颈就不由僵了一息。随后她笑颜如花地抬起脸来:“妹妹这个香囊倒好,既换了,就不许再反口了!”
顾成卉一向知道这位许姐姐是极灵醒的人,所以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玩这种小花招。这时见她将扇囊收进了袖袋中,一直提着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了下来。她将手中酒杯端起,笑着说道:“能与姐姐相识,实在是我的荣幸。”说罢一仰脖,在几个姑娘的笑声中将酒饮尽了。
许云樊只是微微一笑。也不作答。眼中含着莫名意味,也饮尽了杯中酒。
案席上首处。离开顾成卉等一群年轻姑娘们,其实不过几十步之遥。鱼雁脚下生风,几息工夫就到了一众太太夫人所处之处。这才放缓了脚步,悄无声息地给孙氏所带丫鬟行了个礼,就站在了苏金的身旁。孙氏早留意到了她,当下温柔笑道:“怎么没有伺候你家姑娘,来这儿做什么?”
鱼雁忙赶前一步,来到孙氏身边,又行了一礼,笑道:“姑娘叫我来跟太太提一句,这几日太太身上不爽利,可千万不敢喝多了酒,还请太太别忘了用玉露丸,免得回去又要闹胃疼了。”
此言一出,顿时激起席上一片啧啧赞叹之声。当下就有一位夫人用扇子遮了嘴笑道:“顾夫人自己心思灵巧也就罢了,还养出这么一位贴心孝顺的女儿!真叫我不能不妒忌了。”一旁几位绫罗珠翠的太太们听了也俱是点头。
孙氏好像连笑容都发光了似的,朝客人们谦虚了几句,又道:“难得她还记着我这病不能喝多了!还请诸位见谅,我去去就来。”在座的太太夫人们心知她这要去服那什么玉露丸了,忙都笑着要她不必客气。唯有老夫人疑惑地扫了一眼孙氏,见她告罪已毕起了身,也就没有再多言语。
转身才走开了没有几步,孙氏的面色就迅速地冷了下来。她没有胃病,也从没听过那劳什子玉露丸,当下一双眉毛皱得紧紧地,冲鱼雁轻声喝道:“好好儿的这是又怎么了!还用得着这样!”
被孙氏一喝,鱼雁也不见了方才那副镇定模样,要不是宴席在视野开阔之处,她早就膝盖一软跪下了。她颤着声音说道:“太太勿怪,姑娘也是没办法,实在是因为这事不能于人前开口……”当下就把刚才她二人如何在林子中撞见了顾成卉、她又是如何行迹可疑、从地上捡起了香囊似的东西,都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你是说……你当时看见的那只香囊,样式花色不像是卉姐儿本来所有?”孙氏听了,似是在出神一般,喃喃问道。
鱼雁忙连连应是,又解释道:“奴婢虽没有留心,但是也隐约记得五小姐今日配的不是一只银白色香囊。再说了,五小姐穿的是一件水红上衣和月白裙子,也没有再系一只白香囊的道理。”
孙氏神情一动,挑起了一边眉毛:“你可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