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摆弄着自己粗糙的布满老草的手指,低头不语。
赵氏的目光落到她的发顶,但见银丝掺半隐见于发丝之中,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头发,幸好,她从来都注重保养身体,否则就与何氏一个模样了。
“大嫂,我就把话挑明了,就是爹偏心。真偏心啥的,咱也不怕。给了三弟妹的,我也就不说啥了,可偏是那种人的,咱心里头不服气。”
何氏心里也不舒服,说出的话也带着无奈,“她不是怀了身孕了嘛!等生了小子,她就是一家人了。”
赵氏见她还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便道:“唉,大嫂,你也真是心善。咱们要是等她进门,还有咱啥好处。再者,你想想,这人还没进门呢,三弟妹就回了娘家。若等她进了门,三弟妹还能回来了嘛。她这样一个出身,还拖着一个外姓丫头,妄想当正房娘子,你就乐意?!”
“不能吧?爹说了是让她做妾,咋还能让她当正房娘子。”何氏知道张老爷子向来对三弟妹好,不可能不给宋氏撑腰。
“管她是妾还是正房,她都是咱弟妹不是?我就问你,你乐意不?”
“不乐意还能咋办,都怀了三弟的种了。”
“那咱就不让她进门!”赵氏冷哼一声,“大嫂,家风不正,教出来孩子也都得学歪。你不比我,我家二郎若是做了官,定会把我接进府里住。你能上哪儿去?没了三弟妹,整天对着那个妖里妖气的女人,你能有好日子过吗?哼,我就不信,她当初不是故意搭上老三的。这女人的心思可不简单。”
何氏寻思了半晌。慢慢地点了点头,“这女人是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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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天上又开始飘了小雪。
张老爷子让张义光给宋家送年猪肉去,张义光就道,大嫂反正要去她家上工。不如让她带过去算了。他还得往刘寡妇家里送肉去。
张老爷子一听就火了,骂他分不清里外撇。非逼着他去送,张义光便叫了何氏一起走。
到了吊水桥头。张义光就把篮筐往桥上一扔,转身就跑没影儿了。
气得何氏直跺脚,老爷子让他去送,无非是想缓和一下两家的关系,他可倒好,当了甩手掌柜的,跑了。
何氏拿起篮筐冒着风雪直奔了宋氏小院。
本以为家里冷清无人。却没想到屋子里站了好些个人。
原来。昨晚张四娘就有要苏醒的迹象。宋王氏见她渐好。就不想再打扰刘郎中,怕影响人家休息。执意要将四娘带回家来照顾。刘成劝说未果,只好同意。
今天一大早,刘成挎着药箱又来给四娘看诊。一起来的还有王大山、江婶子还有顺子。
何氏进了屋,见宋王氏迎出来,就把她拉到灶间,“婶子。这是咱爹让你们的年猪肉。”
宋王氏一听,似笑非笑地看着何氏,将篮筐又送回何氏的手里,“她大嫂,这年猪肉咱不能收。玉儿已经回家了,就与你们张家没啥关系了。你还是拿回去吧,告诉你公爹,这份心意咱娘们俩都心领了,但东西不能收。”
何氏不明其理,劝道:“婶子这是说的什么话,宋玉还是我弟妹。咱爹也是把你们当成实在亲家走的礼,哪能不要呢。”
“她大嫂,这东西咱真不能要。玉儿已经从张家出来了,合离书都签了,咋能还按一家人处呢。你拿回去吧。你若不拿回去,咱以后只怕见面也难了。”宋王氏的态度很强硬。
何氏听别的话都在次要,可听到合离书都签了,就吓了一大跳,“合离书签了?啥时候的事啊?咱爹也没说啊。”
宋王氏笑了笑,未接她的话转身进了屋。
何氏愣在原地,莫非这事儿连爹也不知道?三弟私下与宋氏签了合离书?
她越想心里越发慌,如果真把合离书签了,那昨晚赵氏对她说的话,她还真得要认真考虑考虑了。要这么一号人物进三房当她的弟妹,她心里也膈应。尤其,那刘寡妇显然不是善茬子。
何氏看了看手中的篮筐,决定还是把肉留下。她寻了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将篮筐放下。急急忙忙地往回到了张家,寻赵氏去了。
刘成给张四娘换好了药布,重新诊了脉,点头笑道:“脉象平稳有力,快的话今天就能醒。”
宋氏高兴地直掉眼泪,“那可真是太好了。”
王大山见张四娘的病情有好转,也跟着松了口气,“那就好,等妹子醒了,我可得好好问问是不是那损人干的事。里长也说了,如果真是郑小豹干的事,你们若是想告官,他陪你们一起去县衙门。”
宋氏点头,问宋王氏的意见。
“等四娘醒了,听听到底怎么回事。咱再说这告官的事情不迟。”宋王氏听到四娘很快会醒过来,心里也高兴,冷眼见到顺子绷着个脸,显然觉得告官太便宜郑小豹了。
顺子与王大山的想法是一样的,觉得这事肯定与郑小豹脱不了干系。
他们不是女人,一受到伤害就想找人告官,当然这也不是不可以,但他们觉得,对付这种人,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就是狠揍一顿,让他这辈子也下不了炕。
可如今人跑了,指不定藏到哪个角落里去避风头了。告官也得先把人逮出来不是?
“郑家别处还有亲戚没?”顺子突然开口问道。
王大山道:“乡下没有了,不过,听说有个什么亲戚在县城里面。”
王大山之所以对郑小豹这么上心,是因为他也受过郑小豹的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