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中秋,南边的战事渐入佳境,蒋定国与诸军稳扎稳打,步步推进,几乎将倭人打回岛上,一时捷报连连。庆丰帝甚是欢喜,中秋宴前还为前线战士快马加鞭送去八百坛美酒,以示体恤军心。
十六庆丰帝万寿夜宴,林云熙依旧坐在庆丰帝下手,一袭丁香色绡纱绣海棠的罗裙,鬓角只斜斜一支镶嵌珍珠的白玉步摇,缀下细碎的银流苏。她已有六个月的身孕,宽大的罗裙也难以掩盖腹上的隆起,含笑起身向庆丰帝祝酒庆贺。
“妾身以水代酒,愿圣人万寿无疆,大宋国泰民安。”
庆丰帝微微一笑,斟了满满一杯酒饮下,又伸手扶了她一把,轻声道:“你有着身子,要多加小心。”
林云熙弯眉浅笑,清丽中带着三分温婉,“谢圣人关怀。”
箜篌丝竹之声玱然悦耳,无数身姿婀娜容颜妩媚的舞姬翩然起舞,眉眼盈盈似水,七彩绢衣绚烂夺目,罗裙如花盛开,珠缨炫转,花鬘斗薮。乐曲悠扬,众女仿佛蝴蝶翩翩,春水回旋,有似烟柳随风,花絮,说不出的娇媚动人,绮靡华丽。
繁华盛世,纸醉金迷,也不过如是。
柔嘉帝姬原坐在皇后身边,小小的孩子瞪大着乌溜溜的眼眸,甚是可爱。帝姬已有五岁,也到了上桌的时候,还端着小杯子蹭蹭地跑去给庆丰帝祝酒。
庆丰帝笑眯眯地抱着乖女儿,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一大一小两个相互卖萌。
小的说:“阿爹寿辰,嘉嘉要阿爹每天都很高兴。”
大的揉揉女儿的小脑袋,“有嘉嘉陪着,阿爹就很高兴啦。”
林云熙笑着看父女两肉麻来肉麻去,忽听皇后徐徐道:“容妹妹的胎有六个月了吧?”
林云熙微微一怔,微笑颔首,“是,已六月有余。”
皇后“唔”一声,“如此说来,生产大约就要在年后了。”瞧一眼庆丰帝和柔嘉,笑意嫣然,“都说冬天里出生的孩子格外孝顺,妹妹也是个有福气的。”
林云熙不由抚上小腹,微微笑道:“怎能比得上皇后娘娘?便是妾身的孩子,也要叫您一声母后,同样是要孝顺您的。”
庆丰帝道:“林卿说的是,皇后是嫡母。只是年后诸事繁琐,你多费费心。”
皇后矜持一笑,点头道:“这原是妾身的本分。”复又提起皇长子来,“妾身前些日子见过一回,看着好了许多。昨儿又问过太医,太医说不必再日日用药,只需过季的时候多加注意,平时加以食补即可。”
庆丰帝语气中带着几分欣慰,“是么?皇儿身子已大好了?”
柔嘉歪着小脑袋,扯扯庆丰帝的衣摆道:“阿弟不生病了?嘉嘉是不是可以去和阿弟一起玩?”
皇后道:“小心调养着,皇儿必然能平安长大。”又对着柔嘉道:“你皇弟还小呢,再大一些,便能和你说话作伴了。”
庆丰帝抱抱乖女儿,“嘉嘉很关心弟弟?”
柔嘉眨巴眨巴眼睛,“那是嘉嘉的阿弟啊。”
庆丰帝哈哈一笑,“嘉嘉说的是。”对皇后温言道:“你教的好。”
皇后笑道:“原是妾身应做的,当不得圣人夸奖。”又举起酒杯敬道:“皇儿平安,此亦为一喜,今日又是圣人寿辰,可谓是双喜临门了。”
庆丰帝笑着与皇后碰了碰杯,欢喜道:“承皇后吉言。”
在座嫔妃无论真心还是假意,庆丰帝开了口,也只能跟着欢笑恭贺。一边说圣人皇后恩泽、张芳仪有福,一边笑得甚至要比庆丰帝笑得更高兴,仿佛皇长子就是自己的儿子似的。
反倒是皇长子的生母张芳仪坐在椅子上,虽然旁边笑语不断,脸上的笑容却带着微微的苦涩。
她病了足足半年,花容月貌不再,能出席圣人的寿宴也是勉强。她的孩子就在她宫里,可就连孩子好不好,也是通过皇后才能知晓,就算这个孩子是养在她身边,和不在身边又有什么区别?
林云熙微微垂眸,苏美人的方子倒真的有效,才不过两三个月的功夫,配合着太医调养,这么快就让皇长子有了起色。
双手拢住小腹,皇长子能保全,她的孩子才不会始终成为众矢之的。她并不怕自己受宠,也不怕自己的儿子受重视,但她不能保证她的孩子永远都受宠。
一旦皇子长大,分封出宫,皇后无嫡子,那么夺嫡势在必行,她的孩子若是一直处于风尖浪口,难免不会被众人一齐拉下来——前世那一位清太子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而有一位庶出的长子,可以分薄所有人的目光!有这样一块牌子挡在前面,日后她的孩子便不会太过辛苦。
不过……皇后此时借着她的身孕说起皇长子,纵然庆丰帝心里疼爱,可皇长子为长,万不会再抱于皇后抚养,她又是为了什么?
正思索间,薛顺华起身,含笑向庆丰帝举杯道:“妾身祝圣人万寿安康,皇长子福颐永年。”
庆丰帝略点了点头,并没有喝酒的意思。薛顺华笑意微微一僵,又软语道:“圣人还忘了一样,罗妹妹快要临盆,宫中再添麟儿,便又是一桩大喜事儿了。”
林云熙挑一挑眉,瞥了皇后一眼。宝林罗氏……算算日子,她那一胎也就这两天了。
庆丰帝仿佛才想起来,“唔”了一声,默然看了薛顺华一眼,最后只说了一句“你有心了。”
转脸问皇后道:“罗氏如何?”
皇后温然一笑,“宝林尚好,只是她身子沉,妾身嘱咐她不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