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翻着白浪,站在岸边静等着雪鳞鲤王出现的林莫南,此时并不知道,叶知秋已经道心崩溃,老天爷在不经意间,替他报了一箭之仇。其实就算知道,他也无所谓,因为,那都与他无关。
“唉……”
雪鳞鲤王叹息着自湖底浮上来,一脸的无可奈何,显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黑鹅,你何日不闯祸?”
狠人宫被鲲鹏道妖修们堵得严实,连万魔巢都没有收到消息,别的地方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但雪鳞鲤王却从过路的鲲鹏道妖修口中得到了消息,无他,鲲为大鱼,鹏为大鸟,妖修之内,尤以鱼类与禽类的妖修,对鲲鹏道领悟的机率更大,雪鳞鲤湖虽是大湖,却外通于海,内通于河,鱼类妖修赶往狠人宫,尤其是还没有化形的,走水路的居多,雪鳞鲤湖是必经之路,所以狠人宫刚被围上不久,雪鳞鲤王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金鹏仙的道谕保不住了,再次看到黑鹅,雪鳞鲤王就有了这样的觉悟。神兽血脉,败起家来,也是神一样的速度,金鹏仙这才飞升多久,雪鳞鲤王简直都想为金鹏仙掬一把泪,有子若此,不如掐死。
“老鱼王,咱们熟归熟,你哪只眼睛瞧见爷闯祸了,红口白牙诬蔑爷,你得赔爷百八十条鱼崽儿……”
黑鹅趾高气昂,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败家有道,老头子留下的东西,那就是给它用的,藏着掖着,不能吃也不能喝,难道还要留着擦屁股?
雪鳞鲤王长叹一声,懒得跟它废话,一双鱼目看向林莫南,郑重道:“小友,你可想好,鲲鹏道谕非同小可,也是金鹏道友留下的最要紧的一道保命符,若用在此处,他日黑鹅再闯出滔天大祸,便没得救了。”
林莫南微微躬身,道:“晚辈明白。鲲鹏道谕,所应保者,非是黑鹅一命,而应用于天下鲲鹏道,今日启用,正当其时,若为黑鹅一命,而坐视天下鲲鹏道遭劫,想来也非金鹏仙本意。”顿一顿,他又道,“黑鹅年幼,少不更事,任性妄为……”
“喂喂喂,哥,别以爷叫你一声哥,你就真把爷当小弟,想当年爷跟着逍遥老儿吃香喝辣的时候,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都还不知道在哪儿猫着……”
黑鹅强烈抗议,林莫南却不理会它,继续道:“……全是因缺乏管教所致,此间事了,晚辈就带它回大逍遥派,那时自有宗规道律管束于它……”
“我擦,大逍遥派居然还有传承?就冲逍遥老儿那尿性,他飞升后,大逍遥派没让人灭了满门?”黑鹅跳脚,逍遥道传承与大逍遥派传承是两回事,林莫南自来魔门后,就以散修自称,从没提过大逍遥派,它只道他是偶尔得了逍遥道传承,却没想到大逍遥派居然也还传了下来,顿时大为惊诧,而后又一转念,顿时眉开眼笑,“爷跟逍遥老儿可是一辈的,回归宗门,爷岂不就是成了大逍遥派的太太太太太……祖师爷?”
一想到这里,它就把那什么宗规道律给抛到了九霄云外,美滋滋的想着以后可以尽享门下弟子供奉,想吃啥吃啥,那日子可不要太美。
没人理它,由它在那里幻想着以后美好的日子,雪鳞鲤王沉吟片刻,道:“此法基好,若能管束得住它,倒也是一桩好事。”
雪鳞鲤王与金鹏仙为邻万年,对这对父子的关系看得明白,金鹏仙本身就不是个着调的,而黑鹅还在蛋里的时候,就境遇奇特,跟着逍遥散人养成了一副混不吝的臭脾气,比金鹏仙还不着调,一个不着调的□□另一个更不着调的,能教得好才怪。
眼瞅着金鹏仙飞升,黑鹅越发肆无忌惮,再不管束,恐怕不定哪日就成了一锅鹅肉汤,林莫南的法子,正对症。逍遥散人对黑鹅,如父如师亦如友,别看黑鹅一口一个逍遥老儿,打心底里,却是真正敬重,比敬重它亲爹还要敬重多了,尽管逍遥散人已经飞升,但逍遥散人留下的大逍遥派,正好能充当黑鹅的紧箍咒,从某个方面来说,大逍遥派的宗规门律几乎可以视为另一种形式的道谕,黑鹅既然走了逍遥道这条路子,就必然要遵从逍遥道谕。
有了林莫南这个对症之法,雪鳞鲤王大为放心,尾巴尖一甩,飞出一片雪白鱼鳞,落入林莫南的手中。
“小友,鲲鹏道谕交与你,善用慎用!”
林莫南深深鞠礼,道:“多谢前辈。”
“尔身为人修,尚且爱惜妖修性命,老夫又岂能不知变通,金鹏仙创立鲲鹏道,于妖修为大善,老夫怎忍见他道统遭劫,去吧……”
水翻白浪,雪鳞鲤王巨大的身躯缓缓沉入湖底,唯有声音伴着浪花,隆隆传来。
灵兽为天生,虽非妖修,但与妖修其实同出一源,雪鳞鲤王生性谨慎,行事低调,但对天下妖修,总还有一份慈悲之心,只可惜它的鱼龙道,必须生具真龙血脉的灵兽或妖修才能领悟修炼,对妖修的助力,远不如鲲鹏道,再怎么不知变通,也知大义小节。金鹏仙留下的道谕,言明非黑鹅生死悠关之际不可动用,然而大义之前,小节需退一舍之地,它也只好辜负金鹏仙的嘱托了。
“喂,爷来要你就百般不肯给,哥一来你说给就给,还不忘给自己脸上抹金粉,装得跟什么似的,老鱼王,你是看不起爷还是咋的?”黑鹅一脸鄙视。
雪鳞鲤王脾气好,懒得与它计较,片刻间,整个身体已经完全沉入湖底,连水花都不翻了,湖面只留下一大片雪白泡沫,在阳光的照映下,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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