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阳与傅春儿听见傅老实招呼,都从灶间出来,见真的是戴悦与她的姐姐。大约是雨下得太大,两人头发衣衫都有些湿哒哒的,略有些狼狈。傅春儿见了连忙道:“戴家大姑娘,小姐姐,跟我到后面来收拾一下吧!”
铺子其实很小,傅春儿只好将二女引到后厨灶间旁边的一个小间里。这是一个平日里供她自己与家人休息的地方,请戴家二女坐下。然后自己赶紧舀了一盆热水进来,将自己的手巾子搭在盆边上,一起端到戴家两位的身前。她只对戴家大姐说:“戴家大姑娘,这是我的手巾子,今天早上刚洗晒过的,两位要是不嫌弃,用热水揩揩手脸吧!外裳若是湿的厉害,也请解下来,我可以帮你们去烘一烘。”
戴家大姐没说话,却先环视一周傅家铺子的灶间。只见整个灶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不似平常人家的厨房,这里的案上连一点油烟都见不到。而傅春儿请戴家二女做的地方,是一张半旧的八仙桌,但胜在擦得一尘不染。桌上放着一套雅致的茶壶茶盏,旁边一只小瓶里插了几枝新掐的玉簪花。想是傅家一家人忙碌之余可以歇息一下,喝喝茶,谈谈天的地方。她点了点头,接过傅春儿手中的水盆,道了一声谢,说:“傅家妹妹,以后莫要大姑娘大姑娘地叫我,和悦儿一样,叫我茜姐姐吧!”原来这戴家姑娘单名一个茜字。
傅春儿心想,茜姐姐?我们很熟么?不过她嘴上还是让了一步,说:“嗯,茜姐姐,我再去给你们泡些姜茶,过了立秋,淋雨挺容易受寒,还是小心点好。”而戴茜则先仔细帮戴悦将头发手脸都揩了一遍,这才重新将手巾搓了搓拧干,自己略擦了擦。
傅春儿将用过的水盆端了出去,自己又将灶火生旺了些,开始煮姜茶。这时,窗外的雨依然哗啦哗啦地下着,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傅春儿心中并不“那么”地喜欢戴茜,实在是上回在平山堂上发生的事情让她有点心寒。她望着窗外小院里的水幕,心想,这真是“下雨天,留客天”啊!
待她煮完姜茶,灌在茶盏里,端回刚才的小间里的时候,发现不知何时,戴茜竟请了傅老实父子两个进来说话。这铺子里因为平时只有傅家三人,因此只有三张方凳,因此戴茜自己坐了一张,傅老实坐了一张,戴悦扶着一张立着,而傅阳则立在门口。
“茜姐姐,悦姐姐,两位是客,喝点姜茶吧!”傅春儿打算不着痕迹地提醒一下戴茜,千万不要把自己给当自己主人了。戴茜却不为所动,接着问:“傅大叔,我也是听作坊里洪叔提到过你,说傅阳小兄弟想寻个作坊学徒是么?”
傅春儿心里诧异,心道:“怎么说到这事儿上来了?”她送上了姜茶,就静静立在一旁,听戴茜想往下说什么。
“我们作坊里正巧想再找一两个像傅阳小兄弟这样年纪的学徒,不知道小兄弟可愿意来。”戴茜低头喝了一口姜茶,转头看了看傅阳的神色,说:“我其实就是想问问小兄弟的意思。”
傅老实在一旁倒是涨红了脸,低声说:“老洪可曾跟姑娘提起过……”
“这个自然,”戴茜的语气平平的,似乎一点波澜都没有,“傅大叔早先也在戴家作坊里做过一两年,这个我知道的。”
“不止这些,当年’戴凤春’的作坊……”傅老实越说越是期期艾艾,不知为何,他面对戴茜这名妙龄少女,竟然觉得甚为紧张,傅春儿分明见到他额角微微见汗。她与傅阳互相望望,都有点好奇,当年傅老实与戴家作坊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傅叔,我想,”戴茜沉着地开口,“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作坊里老人也不剩几个,我可以担保没谁敢乱嚼舌根的。再说,小兄弟在作坊里,有洪叔与我照看着,傅叔难道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见傅家三人一个都不曾接口,就说:“或者,如果小兄弟不想去作坊,我可以安排他在铺子里。不出几年,我包他能成大气候。”戴茜上下打量一番傅阳,颇为肯定地下定语:“小兄弟定能成为我戴家铺子里最好的挡手。傅叔,你看这样可好?”
傅老实被戴茜一番话给说懵了。他年轻时确曾在“戴凤春”作坊里学徒过,那会儿他可是觉得,进戴凤春的铺子,与在戴凤春作坊里做活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法相比,好太多了。眼下他还没弄清楚,这样一个馅饼怎么就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砸到自己头上,不对,砸到自己儿子头上了呢?
傅老实懵住了不答话,可是傅春儿却在一旁拍手笑道:“茜姐姐,你好厉害,戴家铺子一定都是由你说了算的,下次你带春儿去玩嘛!”
戴茜一怔,扭头去看傅春儿,只见她笑嘻嘻的,头上梳着的两个小揪揪一颤一颤,仿佛刚才那话完全是无心之言。但是傅老实却抬起头,问戴茜:“老爷子可安好?”
“我家老爷子安好,只是近几年诸事缠身,已经分了两间铺子出来,这两间铺子我是完全说得上话的。”戴茜有点几分无奈,只得如此这般向傅老实解释。其实偌大一个戴家,诸事纷繁芜杂,哪里是只言片语可以解释得尽的。
傅老实不禁怦然心动,这一点,从他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出来,简直是七分欣喜,三分疑惑。赶在在他开口之前,傅春儿赶紧截住话头,说:“爹,要不要问问哥哥,他自己愿不愿意呢!”
这句话说出口,屋里所有的人才意识到,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