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说到这个份上,杨程万也不好再拒绝,只得点头:“如此,多谢大人。”
此事竟然是锦衣卫最高指挥使陆炳的意思,杨岳暗暗吃惊。
沈密见他们已经商量好,又对杨程万道:“三日之后是惊蛰,雷天大状,这日接骨有阳气托着,你就这日再来吧。”
接骨还得看日子?杨岳有点闹不明白,心道是不是老黄历上的说法,正想开口问,门帘被猛得掀开,一个小医童快步进来。
“大夫,有急诊,刀伤,还有中毒症状。”
沈密一听就往外头赶。
出于捕快的本能,杨岳也想去看看,询问地望向爹爹,杨程万点了点头。而陆绎早已先他一步,掀帘出去。
医馆外堂,两名伤者,其中一重伤者已经昏迷,他伤在腹部,裹在其上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血色发黑,显然是中毒所致。
沈密解下布条,观其色,嗅其味,眉头紧皱,吩咐医童道:“把天王解毒丹拿来,再拿外敷的紫草蜜膏。”
医童领命而去。
另一轻伤者,伤在腿部,且未中毒。陆绎询问他道:“是何人伤了你们?”
“是东洋人。”伤者目中恐惧未消。
东洋人!竟然是倭寇!
杨岳大吃一惊,听闻近年来东南沿海倭寇猖獗,可未料到倭寇竟然会出现在此地。
“他们有多少人?”陆绎沉声问道。
“他、他们人很多,大概是十几人……还是三十几人……我也记不清楚……总之他们人很多,很凶残……”
“在何处遇到他们?可报官了?”
“在城郊小茂山脚下的天王庙里,我们是给庙里和尚送菜的,进去之后才发觉不对劲。”伤者似惊魂未定,“庙里的和尚不知道还在不在……”
“可曾报官?”陆绎复问了一遍。
伤者点点头:“……是严捕头让人送我们到沈大夫这里。”
数十名持械东洋人,恐怕不是几名捕快能制服得了的。杨岳暗暗心道,倭寇胆子也够大的,居然窜到这里,篓子捅大了,江浙巡抚可就难交代。
陆绎未再问什么,行到医馆外,向等候在外头的高庆询问着什么。杨岳则回到杨程万身旁,低声告诉他外头的情形。
“原以为只是沿海不太平,没想到连这里都有倭寇。”杨程万叹道,让杨岳扶着自己起身,“既然大夫让三日后再来,我们就先回去吧。”
陆绎甚是周到,让高庆陪着杨程万回官驿,他自己则往刑部会同刘相左查阅卷宗。
直至傍晚时分,陆绎未回来,高庆不知他是否还有别的吩咐,也不敢离开,便一直在官驿等着。
杨岳正给爹爹张罗晚饭,瞧见高庆抱着刀杵在外头,便招呼道:“大人,不嫌弃的话,和我们一块儿用饭吧?”
高庆甚是倨傲地瞥了眼屋内桌上的饭菜,因官驿内提供给普通差役的食材着实有限得很,菜甚是朴素,却做得颇用心,比如那道拔丝山药,在烛火下黄金璀璨,丝丝分明。他犹豫了片刻,迈步进来,朝杨程万一拱手:“偏劳了。”
“大人客气,快请坐。”杨程万温和笑道。
杨岳给高庆张罗了碗筷,也笑道:“也不是什么珍馐,大人莫嫌弃,将就着吃。”
杨程万刚要动筷,看见拔丝山药,忽又停下来问道:“给今夏留饭了么?”
“饭和菜都留了,温在灶上。”杨岳瞧了眼外面的天色,暮色沉沉,“饿到这个时辰,估摸着她也该回来了。”
正说着,有人自门口进来,不是今夏,却是陆绎。
高庆忙放下筷子,迅速起身施礼:“大人!”
杨程万也赶忙要起身,被陆绎示意坐下。
席间只有三人,陆绎淡淡扫了眼,询问道:“袁捕快还未回来?”
“应该快回来了。”杨岳忙道,怕陆绎不信,又解释道,“她不经饿,又舍不得在外头花钱,多半会赶回来吃饭。”
陆绎微皱了皱眉头,还未说什么,就听见身后有人匆匆进来。
“总算赶上了!”今夏大喘气,语气甚是欣慰,喜滋滋道,“紧赶慢赶,就怕赶不上大杨开饭……头儿,你的腿怎么样?大夫怎么说?”
杨程万不答,杨岳紧朝她打眼色,示意她往旁边看。
今夏后知后觉地转身,然后对上了陆绎的双目,楞了一瞬,仍是满脸喜色道:“大人,您在这里就太好了!我正好有事要禀报。”
“周显已的相好,你查得怎么样?”陆绎问道。
“查到了一些,这个……她家养了两条狗,颇凶悍,听说是从西域那边买过来的,叫苍猊,也叫雪山狮子。您是不知道,这狗长得就跟熊一样,毛那么长,牙那么尖……”今夏连说带比划,“就从门里扑出来……”
陆绎打断她:“说那女子。”
“那女子姓翟,闺名兰叶……可惜人没见着,说是出门去了。”今夏老实道,“不过我还打听了……”
陆绎皱起眉头,语气已是不甚满意:“你在外头查了一天案,连人都没见着?”
“大人您别急,听我说呀!我见着另一个人了,”今夏讨好地看着他,“大人你猜猜是谁?我提示您一句,对您来说,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说到此处,她自己已是乐得合不拢嘴,与陆绎的面无表情相映成趣。
“咳咳,”杨程万清了两下嗓子,提醒今夏,“向大人禀报事情,岂有让大人猜的道理。”
“哦……行,那我就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