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快来人啊!救命啊!”浓墨般的夜色突兀地被凄凉的惊呼声划破,值夜的丫鬟闻声连忙进屋点亮的油灯,屋内顿时明若白昼,年轻的少妇紧闭双眼,仍未惊醒,口中不断惊呼着“救命”,面容色如白纸,惊慌失措之态一目了然,到底是做了什么噩梦,竟把人吓成了这样,周围的人心中不由都忧心起来。
挥挥手让其余人暂退,年轻俊朗的男子抱起枕边人,一边轻轻拍打抚慰,一边轻声在其耳边唤道,“雨娘,醒醒,做什么噩梦了?别害怕,只是一个梦而已。”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温柔地徘徊,轻柔地拍打更是让人觉得无比心安,感觉到一身的冷汗,苏雨才确定,自己真的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噩梦也已经醒了!
真是好长好长的一个噩梦,她本以为早就被遗忘了,却不知,竟如此顽强地存在于记忆中,哪怕已过去六年的时光,在重新踏入这片土地时,竟这样子不期而至。
嘈杂而混乱的声音不停在耳边浮响。
“少奶奶怎么还不醒?再不醒小少爷们就要保不住了啊!妈妈,咱们该怎么办啊?”
为什么睁不开双眼?小少爷?是我的孩子吗?不,不,不行,不许,我的孩子不能有事;心中顿时充满了挣脱不了的心焦和恐慌。
忽而又是不断有人在说,“少奶奶,你醒着呢!你别起来,该喝药了!”耳畔不停徘徊着“喝药”的话,那从未间断的苦涩味道似乎从口中苦到了心底,最后被烙印在了灵魂中,想忘却都无法忘却。
那么那么苦涩之后,似乎终于不再只有挥之不去的声音,浮现的画面却更让人无能为力到几欲绝望,那么那么小的两个婴孩,瘦小且虚弱,仿佛只是拽着一根头发丝做救命稻草,让人时时刻刻都牵挂着,却殚精竭虑也做不了什么。
“雨娘,吓着了吧?只是一个梦,别想啦,把它忘了就好了!”闻言,苏雨长长地舒了几口气,发僵的身体渐渐开始放松下来,睡意顿时消失无踪,紧贴着身边人,似乎想从温暖的体温中,吸取到更多的温暖,少许之后,才不无自嘲地道,“人越大,胆子竟越小了,竟然被一个梦给吓住了,还好成哥儿和华姐儿不在这儿,否则我这个做娘的,还怎么管教他们呀!”
“可不是,若是华姐儿知道她娘也会害怕,不知道又该怎么调皮了!”曾林将苏雨轻拥在怀内,一边轻轻地拍打着苏雨的后背,一边顺其自然地谈论起两个孩子,“诚哥儿就该担心了,娘是不是生病了啊?是不是像妹妹一样要喝苦苦的药啊?什么时候才会好啊?”
随着曾林的轻言轻语,苏雨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起孩子们乖巧的、懂事的、听话的、顽皮的……各种各样的可爱模样,心中的不安、害怕、绝望一点点被幸福、满足所取代,不知到究竟过了多久,睡意重又缓缓袭来。
“雨娘,诚哥儿和华姐儿都会好好的,咱们也会好好的,越来越好的!过去的那些,也一定会被遗忘的。”凝视着苏雨恬淡的睡颜,曾林似乎微不可闻的说道。
对于京城最后的记忆对曾林而言,也只有痛苦,头上悬着一柄明晃晃的利剑,仿佛朝不保夕,雨娘日渐虚弱的身体,不足八月便诞下的双生孩儿,每一次呼吸好像都岌岌可危,为人夫为人父的他,却那样的无能为力,那时候,他真的以为,是不是这天地间,没了他们曾家的容身之地?
深呼吸将胸中的浊气吐出,拥紧怀中的人,曾林无比庆幸,那噩梦般的时日已如梦般消逝,自那以后,妻儿康宁,岁月安好!
“娘,娘,好多人,好多店家啊!这就是京城啊!比咱们家还要热闹好多呀!”车窗外是熙攘繁华的街市,身畔是懂事乖巧的两个孩儿,透过车窗的缝隙,打量着马车外新奇闹热的场景,时不时回过头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几句,冲淡了苏雨心中的繁乱思绪。
她是真的不想再踏入此地,尤其是在见识过什么是真正的皇权,什么是生杀予夺,皆由他人之后,心底那种因深深的无奈而后滋生的逃离之感日复一日,越来越深,所以,才会在刚刚坐满月子,不顾孱弱的病体,一刻也不愿多停留地远远逃离。
“娘,娘,您怎么都不说话了啊?身子又不舒服了吗?”
“娘,娘,您哪儿不舒服啊?”
小小的手抚摸着苏雨的额头,像是想把她微微皱起的眉头抚平,两张相似的小脸都瞪大了眼睛,脸上带着一丝担忧,眼中透露着深深地关切;见儿女的欢颜一瞬间消散,苏雨哪儿还有心思凄风冷雨,忙把两个孩儿搂紧怀里,展眉安慰道,“娘没事,娘啊!只是突然想咱们的家了。”
“娘,我也想家了。”
“娘,我也想家了,比妹妹还要想。等爹爹办完事,咱们就该回家了吧?”
“嗯!等你们爹爹办好了事,咱们就回家,还要回咱们老家。”
“可是爹爹的事要什么时候才能办好呢?就不能快一点去办吗?”
“这个可急不来,爹爹的事是贵人让他办的,得看贵人什么时候得闲,就像你们有功课要问先生,也得先生得闲时才行。”
这厢,苏雨带着初至京城,吵嚷着要出门游玩的两个孩子四处游玩,曾林却是不得闲,日日候在礼部衙门中,等着天子的召见。
自家破人亡,流亡西北之后,这一纸从京师遥发北疆的诏书让曾林又一次切实地感受到了高高在上的皇权的凛然不可侵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