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呼啸,雨若倾盆。雨声隆隆,却更显得苍穹空寂,明明是正午时分,天地之间,却好似夜暮将沉。浓墨重染,雨幕暗沉,片光不透,往日远处起伏明媚的山脊轮廓只剩了一团模糊不清的暗影,隔着重重雨雾水珠,影影憧憧,扭曲成了骇人的怪异模样。
隆隆雨声之中,剧县城外,突闻鼓声乍起,轰然如滚滚惊雷,穿透滂沱的大雨,响彻天地。
前一刻还寂静无声的曹军大营之中,忽地人潮涌动,兵将列阵。战马嘶鸣,士卒列阵,兵戈林立,重甲黑沉,被雨水打湿的旌旗紧紧地贴在旗杆上高高挥舞,就像是一只只被囚困住双翅的鹰隼,踩着鼓点一下又一下地翻腾。
一道闪电骤然亮起,雪白的电光如同一道鞭痕抽在剧县城门的门脊上。好似突然之间有了生命痛感,高大的城门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缓缓朝外推开。
兵马如潮。
风雨漫天,步卒为先,如大鹏展翼,以东西为向,齐齐往城门前向外推进百步。
五千骑兵为前军,清一色的白衣白马,背挂强弓,长枪在手,在那还残留的电光之中闪出冰冷刺目的寒芒。
一边是鼓声如雷,人马鼎沸,一边却是鼓声未起,除了步卒的脚步声,马蹄落地声,听不到半点人声喧哗。
两军只隔了区区数百步的距离,一动一静,却好似隔了整个天地。
赵云一马当先,银枪轻抬,直指天际:“起鼓!”
又一道闪电,随着他凛冽的话音,和城头的战鼓声一同而起。
***
同样一道闪电,也照亮了郡府内安静立于窗前的那一个纤瘦高挑的身影。
王妩紧紧抿着唇,安静地立于窗前,手里的漆盏无意识地轻轻晃动,隆隆的巨响由耳入心,已然分不清什么是雷鸣,什么是战鼓。
狂风骤雨肆意,从未关的窗口呼啸着疾涌进来,漆盏里的酒被乱飞的雨珠打出层层细小的涟漪,很快就冷了下来。湿透了的碎发紧紧贴着额头,一串串细密的水珠汇聚到一起,沿着她清婉的眉骨一路滑过脸颊。
赵云早已料到曹军会挑大雨滂沱之际攻城。这种天气,正是以速度冲锋为长的白马义从的大忌。这弥漫天地的大雨打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来,分不清方向,看不清敌情,谈何冲锋?
而正是由于两军皆有骑兵,曹军的重骑甚至不用担心在城下遇到绊马索,亦或是陷马坑。本就放弃了速度,哪怕是天上下冰雹,于他们的影响也极为有限。
历史上,重甲骑兵并非是无坚不摧利兵。这种对马匹和兵士都要求极高的兵种对单兵素质的要求极高,尤其是在这个连骑兵都极为珍贵的冷兵器时代,平地负重几十斤已是不易,更何况还要骑在马上,舞刀弄枪。就算有马镫保持平衡,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必是精英中的精英。是以,曹操这一支重甲骑兵,非但人数不可能太多,这其中的每一个人,怕都是有独当一面之力的将领之才!
电光尽,眼前又暗下来。王妩微微眯眼,随手便将漆盏里的冷雨冷酒都泼到了窗外。
“开着窗你就能看到城外了么?”云姜急匆匆地推门而入,将蓑帽一抛,来不及抖落一身的水珠,便冲到王妩身前,劈手将窗格放了下来,随口就数落,“曹军攻城,只在一战,你倒好,这种时候还来添乱!”
王妩被她身上挟来的湿气寒意逼得微微一颤,回过神来,顺势向后退了半步,让出窗口的位置,故作轻松地笑语道:“要是真能从这窗里看到城外,别说是这点风雨,怕就算是下刀子,你云姜也是头一个生出脑袋去看的。”
云姜被她说得噗嗤一笑,再也恼不起来。赵云出城迎战,张燕固守城头。王妩的心情,她又怎会体会不出来?
“还说我!你自己还不是没乖乖呆在屋里,冒雨跑来看我。”笑声之后便是一声轻叹,王妩自也知道她的担心,趁她点灯时,取了两件干净的短褐出来,一人一件,“快点换件衣衫,别真的受了寒。”
关了窗,屋子便渐渐有了暖意。云姜接过衣衫,却没有动作,怔怔地盯着王妩看了一会儿,嘴唇张了张,似有什么极为难的事,欲言又止。
就在此时,一个急切又利落的声音从窗外传来:“赵将军传令起鼓,曹军开始冲锋了!”
云姜霍地一下冲到窗前,还没来得及开窗,就只听到外面隆隆不绝于耳的雨声中,一串愈行愈远的脚步声。
“你果然找了人打探传信。”想是心里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云姜长长呼出一口气,手搭在窗棂上,最终还是没有推开。
王妩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如斯战场,有那两个男人在,是绝不会让她们登上城墙,冒一丝一毫风险的。
王妩当然知道这种时候,她能做的,便是不出郡府半步,不让赵云分心,不给他添乱。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前方送来的战报截断,不让公孙续知道分毫。
曹军来势汹汹,公孙续早就是六神无主,不过也好在他六神无主,赵云异常顺利地接管了青州的兵防州事。他们与曹军的间隙,自巨鹿之围时起,相隔经年,一平辽东后患,一夺天子之权,至此已然到了不得不战之机。
此时一战,虽双方都久战之后的疲累之师,却也都是携胜势而来,气势相当。而若再等数月,亦或是数年,曹操恐赵云稍得喘息之机,便能在青幽两州彻底站稳脚跟。更别提王妩这个公孙女已然与赵云公然同出徐州,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