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郝仍旧有些怀疑这是韩守的把戏,不过韩守倒大方,命部下收起弓箭,给赵郝和其他贵族们让出了一条道。
大殿里,赵义正襟危坐,身后站着两名垂首的侍女,一人缓缓打着扇,另一人手上并无东西,只垂袖而立,她的手边就是木漆的火红色的屏风,上面横放着赵义的佩剑。赵国王室这些年来厉行节俭,王宫殿宇都还是武灵王在位时修建的,楼宇气势虽然不俗,但跟其他国家相比差的太多,即便是当年的秦国离宫章台也能甩它好几条街,这与赵国霸主的地位完全不相称。虽然也有大臣提议要兴修殿宇、扩建园林,但因为赵国都将钱物花在了军费上,赵相如和赵义也都无心大建,所以大殿看起来有些寒酸。
赵郝见到赵义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已经失败了,他坐在殿上丰姿俊逸,带着一种洞悉全局、了然于心的笑容,让他看起来显得分外讨厌。自己被骗了,这是肯定的,该死的赵义,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受伤的样子,他的奸猾胜过他母亲百倍,竟然散播出受重伤命悬一线的消息,害他信以为真,落入他的陷阱。现在范矩死了,自己没了帮手,也就没了硬碰硬的资本,不如明哲保身以保存实力。这一刻赵郝也无比庆幸,自己方才只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并没有完全暴露自己原本的打算,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不是板上钉钉的叛乱,以赵义他的资历和身份,赵义绝不能把他治于死罪。
赵义笑盈盈地看着座下众人,有不少面露尴尬的,于是他不介意让他们更尴尬一下,便开口询问道:“诸位爱卿,今日为何不约而同来,又带着家丁、弓箭,是想叫寡人一同去游猎吗?”众人听完冷汗不已,正要开口,突然,赵郝倒地不起开始悲号:“大王,您无事就好,老臣听信谣言,还以为你被奸佞所害。”赵郝一把鼻涕一把泪,听来字字心酸,令人动容,尽管看上去非常激动,但脸上难掩开心的神采,像极了忠诚臣子。对于装孙子,赵郝很有心得,太后掌权的时候他一装就是许多年,只看他老泪纵横,以袖拂面,身子耸动,虽然哭得昏天黑地,但说话却十分条理,说自己偶闻谣言误以为赵义重伤被小人控制到纠集家丁决心捍卫王权再到挟持贵族一路闯宫准备诛杀逆贼,一番剖白心迹的话,将自己叛乱的行为彻底洗白,用他的话来说,这番行动顶多算他行事激进,触犯了宫规,而且还是因为他对大王足够忠心惹下的祸患,倘若赵义是个明君,听了他这番话就不该责罚反而要安抚嘉奖才对。
赵郝学会在不利于他的言论占据主导意见之前先替自己做好辩白,他在讲述过程中仔细回忆了自己闯宫以来所说的话,虽然有些许对赵义不利的话,但当时乱糟糟的,没有人会用心去听,即便是被这些贵族们听见,也没人敢站出来揭发,毕竟在场的人多可算是参与了这场行动,真被治成谋乱,对谁都不好。
赵义见一众贵族都保持沉默,任由赵郝颠倒黑白,知道此时不好发作,毕竟这些贵族都是赵国的根本,如果现在急忙摆出证据给赵郝定罪,说不定会引起贵族们的恐慌和动摇,毕竟他们之前也闯宫了。贵族的力量是要削弱,不是现在,还没到要和他们撕破脸的时候。
于是赵义笑眯眯地看着大家,眼神充满安慰,他还亲自站起身走到赵郝面前,小心翼翼地搀起哭得快要断气的叔叔,轻声细语道:“叔叔是忠臣,寡人自然分辨得清,你不过是一时不察,被谣言蒙蔽,受人利用而已。”
赵郝一听赵义似乎并没有想将他定罪,心头一松,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仍不住点头道:“大王英明。只是老臣糊涂,竟然不辨是非行事草率,真是愧对大王。”说罢便将手摸向腰间,作势是要拔剑自刎。但哪里还有剑呢,剑早在进殿之前就被卸掉了。赵郝摸了个空,
赵义眼疾手快拦住了他,脸上的笑容既温柔又和煦:“叔叔何必如此,并非是你的错处,若是寡人定了你的罪,那将来又有谁为寡人尽忠效力呢?叔叔若是执意如此,岂不是置寡人于不明是非、不辨忠贤的昏君之地了?”
赵郝见好就收,也不顾什么形象了,用宽大的衣袖把鼻涕、眼泪一擦,深深在赵义面前一揖道:“大王贤明。”
背负着贤名的赵义已经表态赵郝是忠臣,自己不再追责,一旁紧张得要死的贵族们也都松了口气,大家心里明白既然首恶都不追究了,说明这次的事情就过去了,自己也不会有什么事。不少人暗暗舒了口气,虽说刑不上大夫,但叛乱这种事,向来都不会轻易放过。好在赵郝话锋转得快,大王也不深究,要不然大家都得被他害死。真是没脑子,就凭这点能力就想叛乱?白日做梦,幸好没跟着干……
众人用眼神斥责赵郝的同时,也在暗自庆幸,按照他们的想法,这事儿就该翻篇了。赵郝感觉到众人不友善的眼神,后背一缩,被赵义眼神扫到,立刻道:“叔叔受惊了,先到寡人的寝殿歇息片刻。”还没等赵郝说话,赵义已经不由分说让下人扶着他下去。
赵义回身往自己的王座走去,眼睛的余光瞥见原本垂首站立的侍女已经昂头挺胸、目光愤怒地看着自己,他急忙使了个眼色,微微摇首,随即看向殿内的其他人。还好大家都各怀心事,没人注意王座边的一个小侍女竟然做出这么有悖身份的举止来。赵义方才三言两语打发完了赵郝,现在要面对的,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