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相如被领到前厅,下人们对她毕恭毕敬,丝毫不像对待一个囚犯。主席上伯嘉跪坐着正在用餐,姿势极为优雅,案几上摆满了珍馐,精致可口的饭菜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旁边有三五侍女为他布菜把盏,看起来奢靡至极。
伯嘉低头看着桌上的美味,似乎正在研究该从哪个菜开始下手,至于赵相如则被冷落在一旁,虽然整个厅内仆役不少,却是鸦雀无声,给人一种森严之感。赵相如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伯嘉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笑道:“坐。”
他这一笑倒让赵相如十分意外,平日里只见他面无表情或是略微皱眉,看人的眼神也多犀利,虽然曾经有在赵相如面前表现出和颜悦色的样子,但事实证明那并非是他的本来面目。他看她应该摆出锐利的目光仔细审视才对,至少也该不苟言笑,何况之前还曾经那么恶狠狠的质问她的身份,现在是想怎么样,一笑泯恩仇?
赵相如在下人的引导下坐下,也没虚礼客气。伯嘉的态度让人捉摸不定,但他肯定会想尽办法试探她,找出她的破绽。
下人们将美味佳肴纷纷端上桌,赵相如面前立刻被食物填得满满当当,山珍野味、鸡鸭鱼肉可谓应有尽有,不仅如此,婢女执壶为她的碗里斟上了米酒,江南的米酒是用糯米和酒曲酿制的,远远就能闻到一股醇香,入口后更觉甜美。
鸿门宴?赵相如脑子里闪过这个词,尽管现在离刘邦项羽的年代还有个几十年,但黄伯嘉之心可不就与当时的范增一样么。
“多谢公子款待。”赵相如趁机打量一番伯嘉含了无限情意,一如她给旁人的印象,不过很快她就收回目光,低头敛住眼神,慢慢拿起筷子开始品尝美味。
楚地的庖厨制作的菜肴与其他地方的口味有很大不同,虽然还算美味,但对于很多人来说未必吃得惯,比如赵义。
不知道这里的食物放了什么香料,总之赵义非常讨厌这种味道,作为一个出身赵国的谋士,他可以堂而皇之的拒绝这种口味的食物,而赵相如与他同饮同寝,自然也不必吃这些味道古怪的东西。虽然生前曾是江南人,但江南的菜系多种多样,东部大多偏甜、偏清淡,西部多偏咸和辣,寿春的位置大抵相当于后世的安徽,那里的菜以辣和咸为主,相如虽吃惯清淡口味的菜,但这些年长居邯郸,口味早已改得多了,基本都能接受。
可是面前是地道的楚国菜……完全看不出后世江南菜的影子,那股怪异的味道从入口开始就全面摧毁了赵相如的味蕾,她勉强忍住了将这些东西吐出来的欲/望,尽量做到面不改色地将它们咽下去。明明样子看上去和普通的炖鱼没什么区别,吃起来的感觉差了太多。
白白糟蹋了好东西。
伯嘉一直盯着赵相如,长长的眼睛没有错过她的一丝细微的神情。他相信自己之前被这个女子的外表所迷惑,而她远非自己所表现出的那么肤浅。她的睫毛不长,眉目如画,目光清亮,偶尔会夹杂一丝机敏,自有一种冷冽的气质。她用餐的姿势很优雅,并不像是出身低贱的平民,而且手指纤长,手背上也没有因为辛苦劳作而生出的冻疮和细纹。这样的女子却会武功。伯嘉脸上浮出笑意,他放下筷子喝了一小口酒:“不知夫人的武艺师从何人?”
赵相如闻言,夹着牛肉的手也没停下。牛肉味道不错,至少没有那种古怪的味道,烧法颇有些近似邯郸的厨子。不过不偏不倚,才能让别人看不出自己的口味和喜好,赵相如决定像之前一样,每样菜吃一口,不管自己讨厌或者喜欢。
那块牛肉直到她咀嚼得快化了,才舍得咽下去,然后她不紧不慢地擦擦嘴,在伯嘉等待的目光中淡淡一笑:“不过是些粗浅的防身功夫,没想到竟入公子眼了。”赵相如对上他的眼睛,竟也丝毫不畏惧,“实在不瞒公子,也非是什么高人,是我家夫君。”
伯嘉听着她娇软的音调,软绵绵如同糖一般。他敛了笑道:“夫人可不许乱言,东方偃从未说他会武功,难道他和你一样都是欺骗君上混入府中的吗?”言语间隐隐有厉色。
赵相如才不怕他,不卑不亢替自己辩诬道:“我夫君可有说自己不会武功?他向来自谦,从未有人问起,他为何要主动提及?”
伯嘉又一笑,气氛仿佛有所缓和,可提问的内容显示他仍旧不相信她的话:“夫人会的可不是什么粗浅的武艺,听说招招直击要害。”唇枪舌战,二人你来我往、针锋相对。
赵相如冷笑一声,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不知公子是何居心,我夫君不远万里投奔君上,只因仰慕其求贤之名,可自效力以来,就饱受公子质疑。现今公子私自将妾身掳到私宅中,又辱没我夫君忠心,不知是何居心,这难道是楚人的待客之道?”她知道伯嘉没有她身份存疑的实据,所以越发理直气壮,抓住这一点穷追猛打道:“士可杀不可辱,我夫君远赴千里为君上办事,若公子真觉得我夫妇二人有异心,大可禀明君上裁决,将他追回,只是若一切都是公子无端猜测,即便你们想留我们也不会再在此处讨嫌。”
伯嘉一哂:“不用你说,我自是会查证。只是你城外的兄弟正在四处寻你,不知他们是否也会武艺。”
赵相如听得心中一凉,伯嘉是摆明了怀疑她,只是除了目前知道她会武艺之外并不知道其他更多的秘密。他们当初入楚的计划是经过周密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