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昱很清楚,如果他继续待在马上就会变成活靶子,不如及时下马,还可以此为掩护。他迅速环视周遭,一轮箭雨使得数名随侍中箭倒地,驾马车的车夫头上重了一箭,已是没了声息,而马车的车厢上也已钉上了两枚箭矢。驾车的两匹马受了惊高高跃起前蹄,好在因为受过驯所以并未发疯似的乱跑,只是在原地躁动不安。尽管已经乱成这样,车里的人却没发出一点声音,钱昱心底一凉,莫非大王遭遇不测,但瞬间他甩开念头,对着周围的侍从喊道:“保护主公!”自己则不顾一切向马车的方向扑过去,车内的人绝对不容有失!
“主公,还好吗?”钱昱的声音略显狼狈。
“我无事。”赵义的声音很平静,似乎对于近在咫尺的危险并不感到惊慌。
钱昱略放心,忙道:“主公,前方有宵小拦路,可能需要费番功夫,请主公在车内歇息片刻,切莫下车,待我等处置了这些杂碎再……”又一轮箭雨袭来,钱昱一个闪身躲开了致命的攻击。
眼见偷袭得手,细长眼便招呼手下人开始向车队中央靠拢。这些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不小,不过他们反应机敏,很快就找到藏身之处躲避起来,再躲着放冷箭已无多大意义。更何况,他对自己的能力有足够的信心,用剑杀死敌人,才是游侠真正的骄傲。
钱昱对逼近的敌人保持十足的警戒,马车内坐着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这一次是秘密出行且不过就在邯郸附近,却没料到有胆大包天之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伏击他们。现在还不能判断这些人是否知晓车主人的身份,究竟只是亡命之徒为夺财还是有死士想要谋害国君?好在钱昱经验丰富,做了充足的准备,他以手势命令就近的几个侍从做好近战准备,同时保护马车内赵义的安全,自己则从绑腿中摸出一柄匕首,又将袖中的连弩架好,只等敌人靠近。
赵义额上是大滴的汗珠,赵相如扶他靠着软枕躺下,捂着伤口的右手满是鲜血。昏暗的车厢内,赵义的呼吸越发急促,一只手死死捉住赵相如的胳膊,手背上的青筋几乎要爆了出来。就在偷袭的那一刻,一支短弩箭从车窗射入,斜插进了他的胸口。赵义连哼都没哼,只是一直攥着赵相如的手,力气大得吓人。若不是亲眼看见他受伤,又闻到车内浓重的血腥味,赵相如根本没觉得他已经受了伤,当钱昱来询问他的安危时,他更是拼尽全力保持平静的语调,不让人听出任何端倪。
正是受敌之时,让人知道他受伤并不是什么好事。
赵相如听到他的呼吸声有些不大对劲,忙按住他的胸口轻声道:“伤得重吗?”
赵义原本皱着眉,听她语带焦急,竟然咧着嘴无声笑道:“好像伤着肺了……”
赵相如闻言心中一凛,伤着肺十分疼痛不说,还会让人的呼吸变得困难无比,慢慢窒息而死。在这个时代,根本没有好的治疗方法,一旦被兵器扎中内脏,基本只有等死。
风偶尔吹动车帘,微弱的光透进来,照在赵义惨白如纸的脸上。刚才还意气风发的国君,现在已经挣扎在生死线上了。赵相如小心将赵义挪至车厢后方,又尽量让自己的身子伏低些,以免再被射入的箭矢伤到。赵义的左手仍然牢牢攥着她不肯松开,只是四肢开始慢慢发凉,意识也已陷入模糊。
在战场上拼杀过的赵相如也知晓一些外伤急救处置的办法。她麻利地把赵义的衣服解开,借着微弱的光,这才看清了他的伤势。他的内衣里还穿了一层软甲,多半正是为了防止此类的刺杀,本来可以起到保护作用,但是由于弩箭的箭矢过于尖细,角度也十分刁钻,恰恰从软甲细小的甲片缝隙中钻入,伤了赵义。从车窗外射入的箭矢不仅准确命中,还避开了软甲的保护,赵相如不禁惊讶,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偷袭之人当真武艺过人?
赵义的情况十分不妙,眼口紧闭,呼吸极为痛苦,肺里带有杂音。时间紧迫,她也来不及看这箭矢究竟入了几分,用自己随身带着的鱼肠剑削断了箭身,又在自己的外衣下摆处裁了一圈布条给赵义缠住止血。但这一切都只能拖得了一时,如果要活命,必须尽快找到医生治疗,而且越快越好。这附近荒郊野岭,恐怕很难有什么好医生,但邯郸太远,看他的模样恐怕伤得不轻,如果回邯郸治疗,更是拖不起。
赵相如有些焦虑,当然她自己并不觉得。现在还不清楚这只是次意外的劫财还是有预谋的政治暗杀,但可以肯定的是,赵义决不可以死。她是个“已死”的人,根本没有办法像过去一样号令整个国家和军队,即便她能翻出狼军和赵奢、蔺羊,掀起风浪,没了赵义,她一个太后也就没了统治的根基。赵义若死,朝中的守旧老臣必然会抬出赵惠文王其他的儿子继承王位,赵国必将陷入纷争甚至分裂,以现在赵楚的态势,一旦赵国内讧,楚国必然趁势反击,或是大力扶植亲楚的质子为赵王,甚至可以以此为借口出兵赵国。当年燕国之乱便是前车之鉴。
一统天下已是关键时刻,赵国上下厉兵秣马、占尽上风,若是因为赵义早死而让她永远留在这个时代收此残局让她如何甘心?
赵义绝不能死!
赵相如刺破车帘窥视车外情形,外面钱昱领人已经战成一团,这次带来的人不多,但是十分精良,钱昱的经验丰富,指挥能力也十分出色,赵相如对他还是十分了解的。毕竟是赵义亲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