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门外传来太监的高声通报,几人再顾不得其他,忙跪地迎驾。
年修齐不敢抬眼,眼角余光只扫到一抹玄黑色的衣摆从他面前快速掠过,而后又有一袭富贵堂皇的迤地衣裙闲庭信步一般慢慢滑过。
这是萧国地位至高的两个人,即使不出声也威压十足,年修齐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脑袋挨在冰冷的地板上,心里默求这太后娘娘快点走过去。
偏偏事与愿违,那绣着繁复祥纹的衣裙竟在他面前停住了,一道淡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秀棋质子不需如此多礼,起身吧,到哀家身边来。”
年修齐闻言心中大骇,浑身僵硬地跪伏在地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先不管他并非程秀棋本人,他现在可是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在莫林县他可是坏了李家的大事,太后心里指不定怎么恨着他呢。现在让他到太后身边去,不是羊入虎口么?
年修齐下意识地朝秦王看去,心里却隐约担忧这人恐怕还是个靠不住的。
没想到靠不住的秦王这时倒十分有担当地替他出头了。
秦王起身走到太后身边,低首禀道:“太后娘娘,秀棋质子落水失忆,许多事都不记得了,连礼数也忘了。让他跟在太后娘娘的身边,只怕会冲撞了娘娘。”
太后突然冷哼一声,目光凌厉地看着秦王,道:“他有没有忘了礼数,哀家不知道。秦王殿下的礼数又在哪?哀家和皇上都未叫起,连你皇兄也跪着,谁让你起来的?你还真想越过太子去不成?!”
当着厅里这许多文武臣子和宫廷内侍的面前,太后这么明显的借题发挥,要给秦王难堪,年修齐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同在此处的萧国主却默不作声,显然并不准备为秦王解围。年修齐心里生气,忍不住偷偷抬眼看向秦王。却见他一脸淡然,在太后脚边复又跪下谢罪,惟有一双掩在袖下的手掌,慢慢握了起来。
年修齐心里一疼,这便是元颢在自“家”的处境。他以前只听闻过秦王那些褒贬不一的事迹,与他相处这些时日,也只当他是天生冷心冷情。如今他却忍不住想,元颢长这么大,可曾享有过一天的关心疼爱?
虽说天家无父子,但太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三皇子也无忧无虑,惟有秦王却一路走来步履维艰。这般的不公平,怎不让人心生怨忿。
年修齐越想越觉得心疼,看向秦王的眼神也越发柔和似水。
太后执意要年修齐跟在身边,在场之人惟一能说得上话的萧国主不开口,其他人谁也无法。秦王也担心年修齐,怕他胆怯慌张,转头看向年修齐,却一下子对上了两汪清泉一样的眸子。那双眼睛也在看着他,里面波光潋滟,无限柔情。
这待遇他可从来没有过,这眼神也是第一次见,秦王倒被唬了一跳,不知道那家伙的小脑袋里又在想些什么。
年修齐已从地上起身,乖乖地跟在太后身后,向前走去。
太后经过太子时又停了下来,一脸和蔼地将太子扶了起来,与刚才给秦王难堪的举动截然相反,偏心的程度让年修齐一直侧目,连带着对太子的好印象也全都化为乌有。
太子看向他,年修齐却冷哼一声移开了视线。太子也只能苦笑着后退一步,扶着太后走到厅前放置的宽大的椅子边上。
此时那一直闭目养神的萧国主才开口道:“传膳。今日乃是家宴,不谈公事,诸位无需拘礼。”说着命几名内侍搬了椅子放到桌边。
年修齐偷眼打量着这位一国之主,秦王的父亲。
萧国主却不像秦王的俊挺,反而面相柔和,眉宇间有一丝皱纹,看上去似乎总是皱着眉头一样,因此便显得有些优柔寡断。
他于国政上不过不失,在年修齐的印象当中,他是合格的守成之君,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只是因为当年上位不易,多亏于太后和李家大力扶持,萧国主登基之后也对李家多有倚仗,才导致今日李家势大,已成尾大不掉之势。
众人一一落座,诸宫女和内侍也都悄无声息地退出大殿,一时之间殿上静默无声。太后看了吕东洪一眼,缓缓开口道:“吕将军也来了啊。本是自家随便吃顿便饭,今天倒是够热闹的。”
吕东洪忙起身行礼道:“微臣奉圣旨而来,望太后娘娘勿怪。”
年修齐好奇地看向吕东洪。太后这顿饭的不怀好意他已经清楚了,定然是为了莫林县那个案子。秦王这次大动干戈,抓了李家不少子弟,虽然都不是伤筋动骨的重要人物,但是小伤口多了也是会疼的。这案子于公于私都是泼天大案,要大要小全在秦王一念之间。
太后不敢公开为难秦王,要秦王放人也只有这种私下的场合最适合了。但这种事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吕东洪是太子和秦王都要争取的对象,这种假公济私的场面太后应该是不想让他看到的,但他居然也在被邀之列。年修齐原就有些疑惑,现在看来,居然是萧国主的旨意。有吕东洪在,太后还敢过分为难秦王吗?
吕将军知不知道自己的作用呢?年修齐摩挲着下巴眯眼看着他。吕大将军名声在外,那是出了名的硬骨头,人家手握重兵,虽说对萧国忠心耿耿,却经常不搭理圣旨,弄得皇上对他也毫无办法。他嘴上说得好听,是奉旨来吃饭,如果他不想,谁又能逼得了他。难道吕将军是特意来帮秦王的?
年修齐正在心里评断着吕东洪对自家秦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