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温暖。
——————
刘桢正在细细打量刘妆,就如同对方也正在看她一样。
离别太久,十五年的时光,足以让记忆变得陌生起来。
刘妆远嫁匈奴的时候,还是十几岁的豆蔻年华,如今眉目早已消退了昔日的青涩,那些羞怯,内向,统统不见了踪影,唯有举手投足之间,依稀还能辨认出旧时的一点痕迹。
草原上的风沙终究不如关内的河水养人,匈奴人虽然也不如中原人那般精细,但权力斗争放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刘妆纵然身份尊贵,也几次险死还生,她从一个乡野出生的小丫头,变成一国公主,又身负重命远嫁匈奴,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从冒顿的众多妻子之一,变成如今草原上的实际掌权者,其中种种险恶,旁人难以想象,是以虽然她只比刘桢小了两岁,但眼角已经隐隐可见细纹。
当年那双明澈清亮的眼睛,终究沉淀为沉静幽深的潭水。
然而不管时间过了多久,她们仍然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如果说当年刘妆总是躲在刘婉身后,羞羞怯怯不敢表达的话,如今姐妹二人相见,却完全没有被时光冲刷的隔阂感,留下的只有久别重逢的激动。
“阿姊,大兄他们还好么?”刘妆迫不及待地问。
这些年虽然无法见面,但是刘楠对这位远嫁匈奴的妹妹没少照顾,尤其是在冒顿单于死后,当时匈奴内部为了争夺单于之位,斗争接近白热化,冒顿的子女众多,除了刘妆所出的刘合,还有周边各个部族的贵族女子所出的儿女,刘妆的出身在弱肉强食的草原完全派不上用场,幸而这个时候大乾已经打败了匈奴,在强大的天、朝武力支持下,刘妆收拾了一干兴风作浪的人,大力提拔愿意效忠于她的匈奴贵族,终于将这支剽悍的游牧民族牢牢掌握在手里。
此时的刘妆,已经成为这片草原上最有权势的女人,匈奴人尊称其为撑犁阏氏,撑犁是匈奴语,意思就是天。
但是刘妆自己并没有被权势冲昏头脑,她依然保持了冷静和精明的判断,刘妆很清楚,她现在所拥有的这一切,都来自于大乾的强大。
只有一个强大的大乾,才能为她撑腰,让她成为草原上的雄鹰,否则单凭他们母子二人,是绝对不可能从冒顿那一群如狼似虎的子女中脱颖而出的,是以这两年她掌权之后,一直配合乾朝那边的来使,尽可能让华夏文明慢慢渗透这片草原,几年下来,已经初见成效。
这个融合的过程注定漫长,也许需要十年,也许需要二十年,也许是上百年,但可以预见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总有一天,匈奴人就会完全被中原人所同化,到那个时候,匈奴就不是中原的威胁,反而也许会成为北方的屏障了。
当然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匈奴人生性悍勇,逐草而居,与生活在丰饶平原,天性温和的华夏民族不同,他们骨子里崇拜强者,崇尚掠夺,而且草原上恶劣的环境也注定他们要不断掠夺才能生存。
草原上的特产,除了战马之外,其它东西以往并不被中原所喜欢,因为这些都不是中原人的生活必须品,但是相反,中原生产的绸缎和粮食,却恰恰是匈奴人需要的,这正是两边资源不平衡所导致的战乱根源。
但是既然打又打不过,只能试着和平相处了,在接连经过数次大规模战争,最后连冒顿单于都战死,匈奴实力被大幅削弱之后,被打疼了的匈奴人终于放弃了在短期之内跟中原王朝抗衡的打算,匈奴内部出现分裂,一些不愿服从刘妆的匈奴贵族逐渐往北或往西边迁走,另外一些人则留了下来。
今年是双方开通互市的第三年,一些匈奴贵族已经慢慢发现互市的好处了,他们只管饲养战马,剔除羊毛,制出奶制品,按照中原人的要求采集各类草药,其它事情自有每年前来草原收购的中原商贾去操心。能坐着数钱,谁愿意拿命去搏?
“他们都很好,”刘桢笑道,“大兄还说明年想来探望你呢,若是能成行的话,至多明年你就能看见他们了?”
刘妆很吃惊,她并不认为堂堂天、朝天子竟能在不是打仗的情况下跑到北方边境来。
刘桢看出她的疑惑,就道:“等明年太子满二十行了冠礼之后,阿兄也许就要退位了。”
刘妆这下子更吃惊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刘桢:“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兄的性子,他说,观前史,王室之中,因为王位而父子兄弟相疑者比比皆是,他不愿意重蹈覆辙,所以准备提前退位,周游四海。”
刘妆毕竟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吃惊之后,很快就平静下来,她露出一个笑容:“这确实是大兄会做的事情,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没有变过。”
刘桢笑道:“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是我们的大兄啊。”
当年白白嫩嫩的小刘予,如今也长成顶天立地的英俊少年了,他的性情沉稳更胜其父,却又继承了来自父母的仁厚,作为看着他长大的亲人,没有人比刘桢更加了解他的秉性,在刘予的治理下,可以预见经过休养生息的大乾,兴许将会迎来真正繁盛的时期。
刘妆点点头,想起这些年刘楠对她的照拂,心中不乏暖意:“阿姊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