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早餐沈江蓠吃得食不知味,她一直在盘算,如何小惩大诫。
她是千金小姐,理当温柔知礼,随便打骂丫鬟有失尊重,可是她必须让自己房中每一个人明白,她,就是这里的天,无论是谁,只要不守本分,决计讨不了好去。
她回到房中,翻了一会书,瞧瞧外头,日上三竿,院中有小丫鬟在浇花,仆妇在打扫,流夏和听冬坐在廊檐下绣花。
颂秋正与黎妈妈交头接耳。
“挽春,拿块垫子,我要去外头坐坐。”
沈江蓠掀帘外出。挽春赶紧取了沈江蓠常用的软垫,抢上去铺好,又拍了拍才请她坐下。
“你去叫颂秋过来。”
颂秋见到沈江蓠,面色不禁有两份尴尬。刚才黎妈妈已经跟她说夫人不让买荷叶灰,完成不了差事,她自然有两分心虚,可是一想,是夫人的话,小姐也不得不听,又宽了心。正要一五一十向沈江蓠说清楚。
不想沈江蓠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有些渴,你先端杯茶给我。”
颂秋只得先去端茶,出来以后,一面递茶,一面回话:“荷叶灰……”
哐啷一声,茶杯摔在地上,洒了一地细瓷碎片,沈江蓠的手被烫得发红,皱着眉,忍疼叫人赶紧去取药。
这一变故像溅入油锅的一滴水,引得油花四射。满院子的人都将目光聚集过来,流夏和听冬赶紧扔下手里伙计,围到沈江蓠旁边,处理烫伤。
颂秋惊立当场,完全不知道事情是如何发生。小姐明明已经接过茶杯,她才松手的。大庭广众之下,众人目光如芒刺在背。
颂秋双膝一软,跪在当场。
沈江蓠没说话,亦没看颂秋一眼,由着众人上药,包裹。
她是故意的,众目睽睽,颂秋烫了小姐的手,此刻哪怕打两下也不显得自己刻薄。
颂秋就这样一直跪着。
一直待到众人忙活完毕,沈江蓠才恍然大悟:“颂秋,怎的跪在这里?快起来,我还有话问你。”
颂秋跪着,一时不敢动。
“你要愿意,跪着回话也是一样。”沈江蓠淡淡补充了一句。
“昨儿我打发你买的东西买了?”
“没有……”颂秋的解释尚未出口,已被沈江蓠打断。
“我是不是说了今儿一早就要的?你当差未免太不上心了些?”
在场众人一听这话都低下了头。
颂秋心中没来由一阵恐惧,她突然发现面前这个小姐似乎与以前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诸事不过问,随便就能糊弄的小姐。她赶紧磕头:“奴婢不敢。”
“那你说说东西为什么没买来?”
颂秋急得落了两行泪,语带哽咽:“昨儿晚上奴婢领了活就叫听冬传话给黎妈妈,叫她打发个小子去买,今儿一早就要。可是早上黎妈妈告诉说没买到,夫人说不让买。”
沈江蓠冷了脸,口气若寒冰:“我叫你办事,回头你就假手于人,怎么,我的吩咐是可以随便敷衍塞责的?”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架势,“再则,我院里的事情如何传扬得阖府皆知?听冬,黎妈妈,都过来!”
院中空气早已冷凝。听冬噗通一声就跪下了。黎妈妈也满脸惊恐走过来,自然是跪下。
沈江蓠扫了二人一眼,:“你们又是如何传扬出去的?”
只见听冬神色甚是镇静,并不急着辩解,倒是黎妈妈惶急惊恐,磕头说道:“老奴可什么都不知道呀,听冬姑娘来传话,老奴今儿一早就在二门上叫全福出去买,中间可不敢叫一人知道。”
沈江蓠的目光又落到听冬身上。她倒是不卑不亢,声音清楚:“颂秋姐姐是昨晚通知奴婢的,还嘱咐说天晚了,妈妈们都歇了,要我今儿赶早去告诉。是以一大早奴婢刚起床便去找了黎妈妈,中间并未告诉一个人知道。”
沈江蓠对听冬的话倒是信了几分,瞧她的神色并无惧怕,自然是自信中间并无差错。这是个有胆色的,她记下了。
“你们说话的时候在哪里?旁边瞧见什么人没有?”
黎妈妈突然神色一变,才记起与听冬说完话以后,在路上遇到了太太房里的粗使丫头,就随口抱怨了两句,说一大早的支使人。她当时还一起抱怨来着,又说妈妈年纪大了,院里的人居然不体贴些,到底什么要紧差事要派人一大早出去。
她便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个清清楚楚。
黎妈妈的神色变化,在场众人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沈江蓠冷哼一声:“说罢,妈妈。”
黎妈妈浑身一颤,抖抖索索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听冬先起来。”沈江蓠不紧不慢说了一句,看着黎妈妈与颂秋,说道:“黎妈妈年纪也大了,做事难免有疏漏,既然这样,我赏你二十两银子,回家去罢。至于颂秋,就跪着罢,想清楚怎么办事再起来。”她又环视众人一眼,:“你们在这这屋里做事,做得好,不仅于我有益,也是给你们自己挣脸,挣封赏。做的不好,那可不是耽搁了我,而是耽搁了你们自己。”
黎妈妈一听要打发自己回去就哭号起来。
沈江蓠别过头去。挽春赶紧叫了两个妈妈过来驾着黎妈妈下去了。
颂秋涨红了面皮,自打服侍沈江蓠以来,从未受过这等羞辱。眼泪跟滚珠一般,她知道,出了这档子事,这些人还不在背后嚼说得阖府皆知。只觉再也无脸见人。
沈江蓠起身进屋去。三个大丫头赶忙跟着,院中气氛也变得肃恭起来。人人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