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轻笑了一声,没有回应,我不知道那表情究竟是不屑还是傲慢。她身边的那几个男人脸上也是那样的表情。
之后他们就谈了大约半个小时的解构主义。我实在插不上嘴便起身去了洗手间,回来的时候隐隐觉得气氛有点小小的变化。我很快就发觉他们是在谈论我,于是便在门口站住了。
那些男人中的一个带着一种类似于戏谑的口吻问宋陵我是不是他的新女友。许念秋则但笑不语地支起手臂看着他。
他顿了顿,笑说:“只是助教罢了。”
我默然地站在那里,等待他们话题的结束,然后依旧带着跟先前一样的笑容在他们身边坐下了。
回去的路上,我几乎没有跟宋陵说一句话,他却像是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一般地继续跟我就下午的话题侃侃而谈。我心里突然觉得恼火而厌烦,于是在一个红灯闪烁的十字路口,我打断他的话说:“宋老师,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助教了?”
他愣了下,脸色有些难看。
“我让你觉得丢脸了?”
他依然没有做声。
“宋老师,你知道,大部分情况下,男人跟我走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会觉得,”我努力在脑中搜索着一个合适的词语,“那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或者至少不会觉得难堪。今天下午的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他眼中似乎有些歉意,可他终究没有跟我解释什么。我于是便打开车门独自离开了。
后来宋陵给我写了很多封道歉的邮件,结尾也依旧认认真真地写着名字、日期和kind egads。
我只回过其中一封。那天我抱膝蜷缩在椅子上想了整整一个小时,才终于想出了一句话:如果我是你身体里那座痛苦撕扯出来的红色城市,或者是因排斥反应折磨着你的一个移植器官,那么我想我们还是不要那么勉强地捆缚在一起比较好。
按下发送键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写过那么做作的东西。文艺青年真是一种病毒。
我再次见到宋陵已经是十二月了,那天刮了一上午的风,午后下了一点雪,穿了厚厚的毛呢大衣也还是觉得很冷。下课铃声一响我就挽着夏安的胳膊走出教室,不想刚走下楼梯,宋陵就迎面走了过来。
“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我刚要说没空,他就指了指身后说:“他们说想见一见我女朋友。”
我朝那边看去,许念秋正跟那天的那几个男人一起站在大厅门口,双手抄在口袋里,脸上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这算什么?给我名分?”我不咸不淡地说。
“都这么多天了,你气也该消了吧?”他叹了口气说,“小曼,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你指什么?”
“这么努力地讨好一个女人,因为害怕失去她。”
在我还没来得及回应之前,夏安就翻了个白眼朝门口走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天晚上,许念秋他们没有再谈解构主义,而是饶有兴致地追问起了我和宋陵的事。看来男女关系不管在哪个圈子里都是长盛不衰的话题。
许念秋离开之前假装不经意地跟我说了一句话:“真没想到你这样的女孩会跟他交往。”
“我这样的女孩配不上他?”我问道。
“当然不是。”
“那你是什么意思?”
她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那天晚上,我回去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了。宿舍里没有开灯,我以为夏安已经睡了便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孰料她却并不在床上。
我走到她的书桌前,见上面放了一张便笺,压在一个白瓷咖啡杯下面:
师太的作业暂时拜托你了,对不起,我已经无法忍受这种寒冷的天气了,我去清迈了。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