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色的火苗像来自地狱的恶鬼,不停地吞噬着这个不久前还十分齐整的小院。小院的门牌在烈火之下,“咔擦”一声碎裂成了两半。
“走水了,救活啊!”
这个叫做松涛苑的小院彻底地被火焰吞噬了。
与此同时,一道人烟稀少的泥路上,一辆驮着青布车厢的马车侧翻在地。悬空一方的马车轱辘还在不停地转动。
一旁的草垛里,狼狈地滚落两个少女。
“老大,亏大了,这家人家穷疯了,连个大钞都没有,您看,就这十两碎银子。”头裹青布巾的皮猴儿,谄媚地将从苏家马车里搜来的十几辆碎银子捧在手心,送到了骑高头大马,齐耳根处两道狰狞的刀疤交叉成剪子形状,横穿了整张脸的红脸大汉面前。
苏白芷静静地看着那大汉,他端的是个粗实的壮汉。黄布短衫,两袖卷到了肩膀处,露出筋肉虬结,被晒得铁黑冒油的手臂。苏白芷相信,看不见的地方更是不缺腹肌六块肌什么的。
络腮胡子张扬地四面八方长着,就像是个刺眼咧嘴的刺猬,把他那张狰狞的丑脸映衬得更加可怖吓人。
只一瞬间,苏白芷就做出了决定:这个人,凭现在的她,打不过。所以,苏白芷立即打消了“与他拼一拼”的打算。……这个男人,她打不过,张崎什么能力,她也没真正见识过,只听陆方说,张崎的武力与他不相上下。
陆方什么能力,她心知肚明。
自从拥有了这具身体之后,这已经是她无数次地痛恨这具身体的孱弱。若是前世的身体的话,定然能够凭借着多年训练处的爆发力和柔软劲道的身体特有的灵活性,与这个男人斗一斗。
这个身体,太弱。
“啊!不行!各位大爷,不行啊!大爷要银子,婢子这就给。给!全都给你们。”
阿蛮红了眼,往那男人的大马头冲过去,她甚至被坑坑洼洼地泥地绊了一跤,连滚带爬地爬到了那高头大马的男人跟前,一边慌乱地,用着颤抖筛糠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叶边的钱袋,虔诚地递给那大马上端坐的男人面前。
“大爷,求求您。您不能烧了这马车,您不能烧了我家小姐的血汗啊。”阿蛮慌乱地求。突然她被身后一道坚定温暖的手拉住。带着泪花的双眼。扭过头时。慌乱地落入一双澄如秋水一般的双眼中。
那双眼,没有慌张,带着少有的暖意,其中仿佛带着能抚平人心慌乱的镇定。
阿蛮看着这双眼的主人。微笑着冲她摇摇头,微笑地在她的头顶轻轻拍了三下,微笑地揽过她的肩膀,在她还仿若云里雾被人转了个圈,背后,被一双散发着温热的小手,轻轻一推,她的耳边仿佛有风轻轻吹过:“张崎,护好她。”
声音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肯定,不容人置疑。
那一眨眼的时间,清泪,划过了脸庞。
“阁下再不走,就没机会了。”少女笑意盈盈对抬起头。对上大马上的男人:“既然任务完成,阁下可以回去交差了。”
那大马上的男人微微愕然,随即仰天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浑厚的笑声,仿佛是从那不停震荡的胸腔里传出来的,“小姑娘倒是有趣,这么肯定爷是来干嘛的?有趣有趣,爷想把你撸回去。”
此话一出,最先白了脸的不是最该害怕的苏白芷,反倒是阿蛮和张崎。苏白芷浑然不在意身边骑在马上,绕着她打着圈,发出猥琐笑声的贼匪们。
她笑得一派平和,“走吧,走吧,哪里来的哪里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走吧,你我之间本无仇怨,?何必等到朝廷的军队赶来,为了旁人伤了自家兄弟,值否?草莽之命便就不值钱了?”她浑不在意地随意挥了挥手,好似挥退几个小毛孩子一样。
那大马上面目狰狞的大汉随即收起了打趣,认认真真地盯着苏白芷看了一会儿,忽地抬起手一挥:“儿郎们,我们走!”
也奇怪,这些行为放荡,举止乖张的贼汉子们,在这一声呼和之下,竟然如同军队一般,二十人前来,二十人上马列队,秩序有条不紊。
那为首的疤面男人忽地停住了,扭着头向着苏白芷做了一个江湖礼:“爷欠马老三一个人情,小姑娘,今日的事,得罪了!”说完,又向苏白芷拱了拱手。
“小姑娘,今天这事裴某人做的不厚道,裴某人欠你一个人情,你这回要能在皇帝老儿的手上活了下来。日后有用得着裴某人的地方,尽管开口。裴某人决不推辞。”那疤面的男人呼和一声,留下一句“翠云楼里来找裴某人”,便又径自引吭高歌起来。
远远还能听到姓裴的男人的大嗓门儿。
“儿郎们,咱回去大口地吃肉,大口地喝酒。马老三不厚道,让咱好儿郎们欺负个小娘们儿算个怎么回事?他娘的,回去非得一醉解千愁不可!”
二十骑青骢马跑起来,跑出了上百骑大马的气势,地面在震动。
一阵烟尘中,苏白芷一行看起来越发地凄凉。
马车早已不能用,在熊熊烈火中,只能无力地发出“霹雳啪啦”的脆响声来无言地抗议。拉扯的青骢马被烈火炙烤地不停挣扎,翻了车,马也瘸了腿。那一下车翻得极狠,这青骢马也摔得极狠。
“哎,可惜一匹好马了。”苏白芷抽过了张崎腰佩的长剑,默默地靠近了马。她沉默地单膝着地,用手温和地摸了摸马头,手起剑落,剑光一闪,了结了青骢马的痛苦,它,安详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