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过后,客栈老板讨好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官爷,请!”
一个尖细绵软的回声飘出:“店家,去!备一壶好酒,炒几个下酒菜!”
店家唯唯诺诺,去厨房忙活去了。满儿披衣起床,透过门缝窥视:堂里的饭桌前坐着四位官府模样的人,其中一人着宫人服饰,手拿拂尘,另外三人均大盛士兵打扮。另外一张桌上独坐着一人,头发散乱,身形挺拔。他刚好背对着满儿,摇曳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这人好是熟悉!满儿正心下纳闷,只听那宫人开口:“世子爷!过了箐县咱们很快就到京城了,一路辛苦,今日不妨多饮几杯!”那人稳稳坐着,身形一动不动,并未作答。
世子爷?满儿凝神苦想,脑海一片模糊,只得作罢,或许只是一个相似之人罢了,她回到床边轻声道:“小姐!无事,像是押解犯人的官人路过!”
初夏“哦”了一声,继续睡去。
翌日清早,二人洗漱完毕,准备用餐。老板娘笑盈盈地端上刚蒸出笼的小笼包放到桌上:“两位公子,夜里可睡得安稳?”
满儿点点头,见四周异常清冷,下意识地问道:“昨夜宿在此的官人已经离开?”
老板娘目露惋惜之色,叹道:“刚离去片刻!夜里有两位官人喝醉了,还担心扰着二位公子,可惜荣乐公主生前恩宠无比,侯府如今也落得如此光景,这唯一的世子不久前还攻下拓勒,现在却成了待罪之身,皇恩浩荡,望能庇佑于他!”
初夏一呆,手中的筷子瞬间掉落地上。荣乐公主?侯府世子?满儿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怪不得,怪不得瞧着身形如此熟悉!
初夏猛地抓住客栈老板娘:“昨夜被押送之人是荣渊侯府世子?”
不等老板娘开口,满儿恍然大悟叫道:“小…公子,是的!确是将军!昨晚我瞧着就分外眼熟!”
一阵热血直冲脑门,初夏眼前一眩,她站直身子:“店家,你如何得知他是荣渊侯府世子?可知他犯了何事?”
老板娘见他反应甚大,说道:“公子与世子是旧识?昨晚老身也是无意听到的!但看那人,虽然手锁铁链,却气度不凡!听说是与拓勒贼人勾结,知情未报…”
老板娘正要絮叨下去,初夏已冲出门外,“公子!等等我!”满儿急忙掏出银子放在桌上,追了出去。
二人从马厩里牵出马,翻身骑上,马不停蹄地朝官道疾驰而去。
荣渊侯府暂未定罪,毕竟贵为大盛皇最疼爱的公主府的外孙,负责押送冬筱回京的士兵亦不敢怠慢,途中没有用囚车,为早日到京,而是一人一匹烈马。除了行动不自由外,冬筱并没有受到苛责。许是离京城已近,加上连续几日疲劳奔波,众人都渐渐放慢了马速。初夏和满儿轻易地追上他们,看着前面道上的人影,她一眼捕捉到了熟悉的人儿,秋风渐凉,发丝乱舞,他在马背上的身影格外萧条。初夏心里一酸,勒住马。
“小姐!咱们该怎么办?”满儿打马过来,与初夏并排,望着前面行进中的人影发愁。
我要救他!我要救他!此刻初夏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成为阶下囚,不能!他那样的人儿,如何能成为囚犯?越想心里越疼,且不说如何救,就算救了他,他会跟自己走吗?如果要走,他自己便可脱身,那几个人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若真走了只怕罪名就落实了。他让她回京等着,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他了,眼前却是这幅场面。初夏心里越来越乱,眼看着人影消失,她和满儿又慌忙远远地跟上去。发现后面的动静,冬筱忽然停下,回过头朝后面望去。
前面的四人见状折了回来:“怎么了?世子!”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后面远远的追来两人两匹,马上的人身子纤小,颠簸中身子轻晃,似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可能。
来人越来越近,冬筱整个身子一僵,面部难掩隐隐的激动。士兵首领慢慢地举起手里的弓箭,冬筱沉声喝道:“住手!”
首领被他冷凛的语气一震,不自觉地停下手中的动作。太监眉心拧了个结,目前快到盛京,可不能出半点差错,他看着冬筱,娘娘腔的口音响起:“世子识得来人?”
冬筱嘴唇紧抿,顾不得回答,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来人。“吁!”来人勒住马,在三米外停下,官府中的四人见他虽一袭青衣布衫,然肌肤胜雪,眸若秋水,姿色天然,好一个翩翩少年郎,不禁被他的容貌惊艳,一时愣住。冬筱座下的马儿抬头发出一声低鸣,初夏望着他,分开不过月余,他的脸型足足瘦了一圈,下巴已长满胡茬,遂眼眶一热,落下泪来。冬筱闭上眼,日思夜想,他没想到让她见到如此狼狈的自己,她却明媚如画,让他心底柔得发疼,他忽然转身,手上戴着铁链无法使劲,便用尽全力一蹬马腿,马儿受惊,嘶叫着往前冲去。
“冬筱!”初夏大惊,立即策马追去。众人从愣怔中回过神,纷纷扬鞭而上。
马儿经不住冬筱刚刚内力所击,已经失了控制,冬筱又双手不便,制不住它,跑出一段距离,便生生被它从马背上甩了出来。冬筱重重跌落在官道上,马蹄扬起的黄尘瞬间将他包裹,凌乱的发上霎时蒙上一层黄沙,愈发狼狈不堪。
初夏止住马,连忙跳下,冲到他的身边,蹲下身子将他慢慢扶起,待他站稳,她替他拨开凌乱的发丝,急急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摔倒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