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小木其实很受刺激,她想着家乡一整个村落人的鲜血还未干,可凶手却端坐朝堂,逍遥法外,而眼前的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得罪了湛首辅,便轻易的丢弃了尊严和性命。这就是权势的意义和魅力么?
沐小木正想着,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随性自由没有一丝顾虑。这般闲适懒散的逛大牢,除了那位没别人。沐小木头也不抬直接跪倒在地。
“见过湛大人。”她低着头,声音微颤。
那人走过来,立在她身前,她只望见那一双墨靴,黑的深沉,走到哪里都纤尘不染。
“起来。”语调微凉,沐小木不由得想起前几日的夜风。
“谢大人。”沐小木立起身来,这才看见湛首辅一袭锦衣戳在阴暗潮湿的大牢深处,十分不合时宜,怀里的白猫柔若无骨的融进他的胸口,只突兀的露出两只墨兰的眼珠。
“我送的礼物,你可还喜欢?”湛然扫了一眼笼里的刘怀,视线落在了沐小木的脸上。
“大人是为了……我?”沐小木差点咬到舌头。
“可不是。”湛然专注的目光扫过沐小木的脸蛋,停顿在某处,眸色一黯,危险的眯起眼,道,“我的东西也敢碰,即便是弄坏,那也该由我来。”
沐小木一窒,打了个冷颤。
湛然一步一步逼近她,停在了她的身前,嘴唇几乎挨住她的额头,他将怀里的白猫抱出来,放进沐小木的怀里。沐小木脊背绷直,忍住想要逃跑的冲动,将十分委屈的白猫祖宗一般的捧在掌心。
湛然俯下身,单手摸上她的脸颊,细细摩挲着尚未褪去的伤痕,他的嘴唇离她很近,近到气息都喷吐在她的脸上。
沐小木很害怕,看着一语不发但眼神专注的湛首辅更害怕。眼前的湛大人面孔精致,鼻梁高挺,白皙的皮肤衬的一双黑眸墨玉一般。但是他看她的神色压根不像在看一个人,更像是在看一个漂亮的瓷器。
“大、大、大人。”沐小木忍不住出声。
“好好保护自己。”湛然嗓音略带暗哑,又离她那般近,即便是脸皮厚如沐小木,即便是前一刻还害怕的不能自已,在这一瞬间,她还是没出息的涨红了脸。
“本官等着你。”等着你抛却理想,抛却尊严,心甘情愿的匍匐在我身前,宛若……,湛然哼笑一声,贴着她的唇边,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
沐小木被他困在身前,无路可逃,而他眸中明灭的烛火,似是已将她焚噬。
……
沐小木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搓了搓肩膀,才稍微舒适一点。带着湿气和寒意的风掠过她的头顶,又引得她一阵哆嗦,略略缓了缓,便步履凌乱的往督察院走去。
她那日狼狈的从大牢里逃出来,身后是湛然肆意的笑声,一路跌跌撞撞磕磕绊绊,简直是惨不忍睹。
不过这几日她从承天门走到督察院更艰难了,因为自从刘怀出事之后,诸位官员看她的眼神越发微妙了。
早朝空闲的时候,人人都在猜测个种缘由,就着喷香的茶叶和瓜果深入分析探讨,倒还真讨论出了个所以然。一说因为湛大人不喜欢别人欺负他的狗,根据是湛大人常挂在嘴边的一句“打狗也要看主人”,二说是因为湛大人不喜欢别人管他的下属叫狗,毕竟众所周知,湛大人更喜欢猫一点。众人一琢磨,便越发觉得湛大人平易近人起来,说来说去,不就是个畜生的事么?再加上已经分析出答案了,众人皆舒了一口气,闲暇之余,奔走相告,万望亲爱的同僚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要触了湛首辅霉头,受个无妄之灾。
云雀阁
“大人,这里风大,您小心身子。”宜嗔拿了披风轻轻搁在湛然身上,然后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湛然从楼台俯瞰下去,便瞧见那抹纤细的身影,步履坦然,动作轻快。粗粗一看胆小懦弱,其实骨子里却异常的坚韧。
他瞧见她走几步就被赶过来打招呼的官员包围,满脸郁卒却又强忍着,装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便压抑不住内心的渴望。他用手遮着眼,忽而低低的笑了起来,像是问人,又像是自言自语。
“何时才能惯坏呢?”说罢,又低低的笑起来,声音压抑又快活,微风掠过他的额发,阳光落在他的眉梢。他微微张开手指,露出一只眼睛瞧着底下的人,目光清亮,身板笔直,他不由得觉得嗓子一阵干渴,舌尖扫过干涸的唇,他略带难耐的道:“怎么办,真是……等不得了。”
底下的小御史没来由的抖了一抖,响亮的打了一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