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送走文钦和官差,返回来看我,小心的盯着我的脸看了又看,眼里泛了雾气,道:“也不知道你要受多少苦,瞧这脸都成什么样子了?唉。”说罢,小心的挑了药膏给我抹上。
我忍着疼痛,倒吸一口凉气,也不敢咧嘴笑,生怕牵动了受伤的脸颊,只得木着表情道:“没事,普通的花汁过敏,回头养几天就好了。不过,真没想到,竟然是他。”
大姐疑惑道:“你认识他?就是那位将军?”
我点点头:“嗯,曾有有段日子,因为某种原因我与他曾经有过几面之缘。”
“幸好没被认出来,真是太险了。”大姐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对着青天道。
我望着她,没再说话。
文钦到底认没认出我,我是不敢确定的。若他认出来我却不说,回去传扬开去,只怕母亲他们也要凶多吉少,现在只盼着墨竹能快些回来,带我离开这里,趁东窗还未事发。
不几日后,大军撤出中山一带,无极也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大姐抱了孙儿,眼下正忙着布置满月酒席,传信来让我也过去,我才给桂圆吩咐好要她备好要带去的礼品,墨竹就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小半个多月,他就从江东赶回,想必并未在江东多做逗留。
我带他进来院子,斟上茶水。悄悄瞟他一眼,道:“何时出发?”
墨竹脸上略略有些倦容,淡淡道:“给你三天时间收拾收拾,三日后我回来带你离开。”
我眸光沉沉,“你还未曾回去洛阳宫中禀报?”
墨竹凝视我片刻,嘘一口气,道:“皇上起疑了,这个时候,我不能与你经常走动。回来的路上已经听说是命文钦带兵前来搜查,我知道文钦和你曾有过一段患难时光。路上没听到风声,便说明你已经瞒了过去,用什么方法瞒的我不得而知,可是皇上起疑总让我心下不安,我要尽快把你送走才是。”
我正一正髻上绾发的白玉簪子,道:“不过是用了些水仙花的汁液,现在脸上还未完全消肿,不过能瞒过去已是万幸。你只管去吧,三日后准时过来接我便是。”
墨竹一怔,方淡淡道:“也罢,不过万不可再这样不作考虑的就在自己身上乱用毒液,若是一个不小心,真的毁了容貌…”他止了声,摇摇头,又轻轻地笑:“拿你没有办法。”
我坦然笑笑,没有答话。
墨竹起身,衣衫被风扬起一脉雪白的袍角,踏步离去。
彼时已是初冬,桂圆帮我收拾几件常穿的棉衣,依依不舍得问我,“小姐,你真的要走了啊?老夫人还想留你多住些日子呢。”
我轻捻着无聊时编结的流苏,嗯了一声,回道:“不能再在中山逗留了。其实如今我是金蝉脱壳,若是被人抓了把柄去,免不了要让家中跟着受苦,皇上的夫人出逃,那可是大罪。我走的时候,就不要给母亲说了,我怕她到时又难过,等我走后,她若问起,就说我有事出去几天,晚些时候便回来了。”
桂圆扑簌扑簌大眼,低下睫毛,不无难过。
院中隐有梅花的清香细细,我深深吸口气,灿笑道:“说起来,这几日有早开的寒梅,前几日才冒了苞,这就开出大朵的花来了。你闻闻,香气都飘进屋子里来了。”
桂圆擦擦眼睛,继续整理着衣物,附和着我,“是呢,奴婢也闻到了。”
墨竹是三日后的正午来的,他骑着快马,还未进府桂圆就气喘吁吁的跑回来给我说,我将包袱背在肩上,去后院牵来马匹,如来时一般,照常穿着素色的深衣,穿着白色褙子,头上罩了帷帽。桂圆送我们直送出府门,让她回去,她却站在门口嘤嘤的抹起泪来。
我在家中住的这些日子,时日不算长却也不短,桂圆是我回家后第二天就过来伺候我的,这些天相处下来,彼此之间除了主仆之情,也萌生了姐妹情谊,分别在所难免,伤心也是无奈,我却不能因为她难过而放弃离开的念头,家中不能久待,个中缘由她也清楚。
沉默着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我拍拍桂圆的的小脸,笑道:“你看看,外面风这般大,刮在脸上身上,冷的紧。你若真的舍不得我,就替我多多照顾母亲,我这一走,也不知几时还能回来,家中可就拜托你多上心了。”
桂圆抽噎两声,拉住我的手,嘱咐道:“小姐脸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平日里不要抓不要挠了,省的再破了皮。”擦擦眼,又继续道:“老夫人身边还有香儿照应着,小姐不用担心的。再说,大小姐每隔一段时间就回府来看看,您就放心好了。”
我点点头,松开她握着我的手,笑了笑,翻身上马。再没有回头,打马离去。
风在耳边呼呼刮过,我慢慢放慢了速度,墨竹从后面跟上来,递过来素锦帕子,“擦擦脸上的泪,好在不是寒冬,若是寒冬你还这般不要命的跑,泪水登时便结成冰冻在脸上了。”
我转头看他,接过帕子噗嗤一笑,“原来你也很会打趣的么?”
他别过头去看向远处,那里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荒野,枯黄的颜色直连接到天际一般。只听他悠悠道:“荒草连天,伊人长留,一川秀色怅悠悠。”
我将马缰收住,停在原地望望,“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此去经年,纵有千种风情,尽付下弦缺。”
他朗笑,回头看我,耸耸眉心,“既如此,那边去吧。”
我知道,他懂我的心思。我亦温和的含笑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