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向阳十七岁,书上都说,十七岁的女孩,是花一般的年纪。可是在21世纪的今天,向阳觉得,十七岁充其量不过是个花苞,还是那种刚打苞的。
十七岁这年,向阳辍学在家。姐姐比她早三年就休学工作了,自从妈妈生下弟弟向彭,他们向家就圆满的完成了‘计划生育超生游击队’的编制。
向三草得了儿子后,终于也没有以前那么浑,正儿八经的去工地上打工,没过两年还当上包工头,干的煞模煞样。
但是这么一大家子,如果她们全部都去上学,向三草赚的再多,也供应不起四个学生的费用,向南高考的时候,家里连二百块钱的报考费都拿不出来,老师前后来了向家不下十次,觉得向南如果不考学太可惜。向三草没给向南老师好脸色,冷着一张别人欠他几千万的脸道:“家里没钱,你觉得可惜不如这报考费老师你给担了吧?”
老师听完非常生气,想着天底下竟还有这样的爹,于是很干脆的就说:“这报考费我帮向南出。”说罢起身就要走。
向三草也没有起来送送,只是对着十六岁的向南说:“就算你考上高中,家里也没钱供你上,你就下学帮帮弟弟妹妹吧,啊?”
向南听完眼泪就哗哗落下来,哭着追着老师出去,老师停了推自行车的手,很和蔼,她问向南有什么事?
向南攥着她的衣袖,哭着告诉她:“老师,我不考试了,高中也不上了。”
终于,向阳也十七岁,她一点也不后悔离开学校,她不喜欢学校,这里压根就不是她这种穷小孩能呆的地方呢,她应该是呆在那种到处都是铜臭味的货易中心才对。
她想,她这辈子,大概最缺的就是钱。爸爸欠了妈妈的让爸爸自己去还吧,可爸爸不能欠姐姐的,姐姐这么懂事,得要一辈子幸福。
第二章
十七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向阳已经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了,出落的亭亭玉立。
她跟着姐姐一起,在一家服装公司做机工,虽然有时候要加班加点的赶工,却是她过的最开心的日子。她们住在厂里,不用回家也不用整天面对父母。
就这样安静地过了两年,没有什么人生的大起大落。深夜无人的时候,向阳睡不着会偷偷钻进姐姐的被窝,抱着姐姐天真的问:“姐,我们是不是就会这样平平静静的过一辈子啊?赚钱、嫁人,生小孩,然后像我们村子里所有的婶婶大娘一样。”
向南都会替她掖掖被角,趴在枕头上和她一聊聊半个晚上,两个人谈着自己想象中的人生,和上学时候的梦想。
这一年,向阳十九岁,人生第一次大浪就携着风雨之势,差点把她的家砸毁,把她砸碎。
十岁的向彭就读于村子里一所小学,长得眉清目秀,特别可爱。或许是死神也觊觎这么可爱的孩子的生命,在一个太阳昏暗的午后,剥夺了他年仅十岁的韶华。
那真是一场大雨啊,下的真透彻,向阳死也忘不了那场大雨,带着电闪雷鸣,好像要把人的心震碎,弟弟死的不明不白,连老天也看不过去了吧?
那小小的身体躺在学校门口,身上的皮肉被河水泡的发白水肿,父亲一下子老了,母亲一下子瘦了,整个家破碎的就像海上一叶孤舟,摇荡着、破碎着。
此后便是比之前更加恶化的家庭矛盾和家庭暴力。
这个家,毁了,彻彻底底的毁了。
那天向阳终于收拾起包袱,她再也呆不下去,她在这里看到的除了黑暗没有其他,除了绝望没有任何。
她走之前,象征性的跟母亲打个招呼,回头看着向三草,声音平淡:“我讨厌这个家。”
她像斩断根的小树,把自己从赖以生存的地里拔出来,随处飘荡。
2007年新疆伊犁
向阳拎着大包小包刚下出租车,她茫然的站在陌生的街道上,到处都是不熟悉的异族风情,但是她的心很愉快,很豁朗。
她决定来伊犁只是因为在火车站的时候,听说新疆有能歌善舞的姑娘和异族的小伙骑着骏马在草原上驰骋,没有去内蒙完全是那个时候老乡去的是新疆。
伊犁的房子透着西域特有的风情。这里有成片的胡杨林,还有即便是夏天,太阳将皮肤晒得灼疼的时候,那沟渠里从天山上下来仍是透骨头的凉的雪山融水,捧一口喝进嘴里,让人的心都跟着舒爽。在这里,她的心也被放逐,到了一种空灵的空间里去。
这不由得让她想到雪碧经典的广告词“透心凉,心飞扬。”
她很快融入到这样一个地方的风俗中去,招聘广告上说霍城的薰衣草田招聘导游,要求什么的竟然放的很低。向阳初来乍道,觉得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先解决吃住问题,便很爽快的带着招聘单去了霍县,没想到应聘出奇的顺利,农场主不但录取了她,还给她提供单人宿舍,不过有一个比较苛刻的要求,就是希望汉族的游客都由她一个人来带。
向阳想了想,觉得这个工作很有挑战性,没想到才初中毕业的自己也能有资深导游的待遇,暗自高兴好几天后,向阳才发现做一个导游看似很拉风,实际不知道多遭罪。
上班的时候她认识了两个人,一个是经常带着孙子海依娜来串门的老陈头,他的老家是河南,那时候家里穷,为了不饿死带着全家来了新疆,后来儿子娶了新疆姑娘,给他生下个小孙子。老陈头比较爱唠叨,人挺好,经常说向阳一个人在外边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