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梓影伸手将那句没说出口的不祥言语掩在他口中,低声说道:“没有那么多倘若,现在你好好的,我也好好的,在一起就足够了,以后的事情没必要想那么多。”
向青鸾轻轻移开梓影掩他在口上的手掌,轻轻握住,眼睛看着窗外兀自随风飘舞的点点梨花,淡淡一笑,“梓影,镜子里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梓影不由一呆,言道:“其实也和这里一样的,只不过那里面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其他人。”
向青鸾枕在梓影腿上,心中一片平静,刚刚喝过的药汤此刻发挥了作用,渐渐觉得昏昏欲睡,口里仍喃喃道:“若是我也可以进去,那就不再只有你一个人了……”话还没说完,人已沉沉睡去。
梓影低头看着向青鸾熟睡的容颜,心头依稀泛起几分不详的预感……
向青鸾很少做梦,这一次却是例外,虽然不记得梦中情形,但额头背心大汗淋漓,睁眼起身依旧觉得无比心慌。
伸手在案几上端起茶杯噙了一口,茶水犹有余温,想来半个时辰前来福才进来添过热水,幸好没被看到这般惊醒仓皇的情状,不然传将出去倒是落人笑柄了。
正走到搁铜盆的木架边取下汗巾擦拭额头的汗水,就听外面脚步声散乱,来福带着哭腔在门外喊道:“二少爷,二少爷,出事了!”
向青鸾心中一惊,人早已掠到门口,门一开,只见来福挑着灯笼,脸上尽是悲戚之情。
“出什么事了?”向青鸾心头也觉得烦躁难当,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来福扯过袖子拭泪,泣不成声,“衙门那边传来消息,老爷和大少爷在眉州……归天了……”
向青鸾一生经历过无数波澜,但都不如这次的噩耗惊心动魄!
向青鸾心头血潮上冲,有撕心裂肺之痛,但事情重大,悲伤号哭也无济于事,于是扬声吩咐来福取衣备马,打算亲自去衙门走一趟。
来福知晓这二少爷生病以来从没出过大门,而今漏夜策马赶去县衙,太过勉强,于是极力劝阻,奈何向青鸾心意坚决,哪里听得进去,唯有哭哭啼啼奔去房中取出昔日向青鸾所穿的官袍软甲纱帽,帮向青鸾穿戴妥当。
向青鸾走到书房,自墙上取下四载未尝出鞘的腰刀,快步出门,早有仆役牵马过来。
向青鸾翻身上马,手中缰绳一紧,暗黑夜里,一骑飞驰而去,后面的仆役们大呼小叫,哪里追赶得上?
一路颠簸,不多时向青鸾已觉得胸中剧痛难当,正在此时,突然背后一暖,一双素手围在他腰际,却是梓影出现在马后,一贴近他的身体,那份痛楚便消逝几分,耳边听得梓影低嗔:“这般危险为何不叫上我同行?”
原本向青鸾心头此起彼伏,哀痛交织,而今梓影赶来,心中反而平静许多,一声喝叱,那马匹飞速奔驰,不多时已到衙门。
只见深夜之中,大门洞开,灯火通明,门口站立着几名衙差。
梓影在向青鸾耳边轻声言道:“衙门内有神明庇护,我不方便现身,唯有恢复原形藏在你衣衫里进去。”说罢消逝无踪,向青鸾觉得背心一片清凉,触手一摸,果然是那护宅神镜。
衙门口的衙差见得向青鸾,慌忙将向青鸾迎了进去,入内堂面见当地知州。
那知州官居六品,向青鸾为捕役之职,但受得皇帝封赏,破例赐得七品出身和御赐金牌,可以说与知州平级,是以向青鸾向知州求见成都府发来的紧急公函,那知州欣然应允。
向青鸾展开公函一看,方才真正确定了父兄的噩耗,心中既哀且痛。那公函之上言道由向老爷子和大捕头玄鹫带领的眉州众巡捕与一干马贼都于大宋吐、蕃边界的沫水之畔离奇暴毙,而无任何外伤!
而今事关一百五十三条人命,自然非等闲之事,向老爷子和玄鹫在外的六十六名捕快是眉州衙门的精干力量,一朝折损,眉州已无可用之巡捕,一时间)流言四起,满街盗匪出没,唯有暂时启用州军维护治安,再从邻近州县抽调人手,
重组眉州捕役!
只可惜全无领头之人,是以成都府发下的另一件公函便是要抽调七品金牌神捕向青鸾至眉州坐镇!
知州在此地留任六载,如何不知向青鸾有病在身,是以向青鸾入府之时,正在拟定上呈成都府的文书,婉言推辞,唯恐向青鸾病体误事。之前已折损了两名金牌神捕,若是向青鸾再有什么三长两短,这州府衙门只怕吃罪不起,说到底
是怕连累自己的顶上乌纱。